三人行至中庭,见到一屋子的狼狈景像,神色各异:中年一脸不娱,眼色不善的看着燕喃,燕喃不自觉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脸上有眼屎吗?少年书生眼含责备,却又焦急的看着燕喃,燕喃不自觉又摸了摸脸颊,难道自己做奸犯科了吗?
中年男子看着燕喃,再次摇了摇头,心中不赞同却也无奈的来到骆少谦面前,硬拉着骆少谦坐到椅子上,又对一旁呆呆的鹭儿道:“要你们这些下人有什么用?还不快扶夫人起来,成何体统。”鹭儿忙慌乱着上前,将摊在地上抚着胸口的骆马氏扶了起来,坐到椅子上。
马驰落坐后,语气尽量轻松的对骆少谦道:“姐夫,你怎么还是这个急脾气啊。儿女有错了,教训就是,也用不着一家子都被责罚吧,还让风儿来执行家法,难不成你让风儿打他娘,让他成为一个不孝之人?”
骆少谦脸色如水的点指着燕喃,怒笑道:“还不是这个孽障,又惹了祸事。”
骆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下,眼睛一横燕喃,燕喃乖觉的将合约拿出来给了骆风,骆风将契约内容又大概读了一遍。马驰很是惊讶,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胆子如此之大。
见到大家一脸愁容,本不想再多言语的燕喃,拖着膝盖跪到刘姨娘和玉卿身边,未语泪先流道:“父亲,大哥,我知道擅自做主是我错了,可是我将家里的调料卖出去有什么错?大哥,你知道,我每天最盼望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见骆风一脸疑惑,接着说道:“我每天盼着父亲和兄长晚上回家吃饭,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吃得饱、吃得好。如果你和父亲不回来,全家就要被定量,在我受伤的时候,有两次没有吃饱,是影儿将她的红薯给了我,自己却啃着红薯皮,饿得半夜睡不着觉。”
拿着帕子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睛瞬间红得如同一只兔子,楚楚可怜的看向骆少谦道:“父亲,您送给母亲的那只百花镯子,母亲从来没有离过身,可是您就没有问问母亲这几日为什么没有戴镯子吗?还有祖母,夜里常常咳嗽,却是不去开药,喝米囊花水。家里拮据,可是却要每天晒那些个毫无用处的调料,冰儿就想着找刘舅父想办法,徐师傅胡乱做出了几样吃食,得到了兄长和他朋友的认可,刘舅父已经答应以后都用骆家的调料了。此事是冰儿故做主张,与母亲、刘姨娘和玉姐姐无关,她们毫不知情。”
骆风有些惊愕的站在那里,看向燕喃拿给祖母的药和梨子,感觉分外的刺眼。
骆少谦有些尴尬的看着马驰和马竣,两人面色肃然,马驰更是眉头深锁。
骆云想着自己前些日子还向母亲要银子和朋友们去醉仙楼吃饭喝酒,羞愧的低下了头。
骆风迟疑着开口道:“母亲,家里有我和父亲的奉禄,发椒料充饷仅是近半年的事情,家里的存银一点儿也没有吗?家里不是还有封田的收入吗?”
骆马氏哀伤的看了看骆少谦,骆少谦面色通红,想要阻止却又无从开口,骆马氏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马驰和跪坐在地的燕喃几人,把心一横,抚了抚胸口,缓缓对骆风道:“风儿,家里封田早就在两年前由老爷做聘礼给了柳姨娘家,说好给柳姨娘充门面,嫁过来的时候再陪送回来,柳姨娘逃跑前将封田卖给了解大人,解大人不久下了锦衣卫诏狱,封田又被充了公。你父亲和你是官身,吃穿用度都不少,还要迎来送往,前些日子大理寺卿于大人母亲过寿,本来想着送些库房里的小颗人参就行了,你父亲说这样会太失礼,就拿着存银买了一株百年参送了过去;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大人纳小妾,你父亲说此人权势滔天,为人最为记仇,送的礼不能少,就买了翠玉轩的海珠; 还有……”
听着这些过往,燕喃终于知道骆家为什么如此窘迫了,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骆少谦这个自以为是、还时不时给自己挖坑跳的老爹,燕喃连“呵呵”都懒得奉送了。
这个骆马氏同样也是个奇葩,家里银钱出现了问题,你不找男主人想对策“开源”,只想着家人勒肚子“节流”,还遮遮掩掩不让家里男主子们知道,没有条件还想方设法给男主子们创造条件继续装大款挥霍。
骆少谦见大家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打转,脸色发黑,将怒火转向燕喃道:“这些只是借口罢了。这些都不是惹祸的根本,你为什么在契约上标明只收银子不收纱钞呢。现在朝廷推行纱钞,严明大宗交易不得私用银两交易。”
燕喃脸上却马上转换成痛彻心扉的小白莲花状,梨花带雨道:“父亲,我不知道银子和纱钞的不同,只知道前几日,女儿掉落在池塘里差点淹死,捞上来,荷包里唯一的一张纱钞被浸花不能用了。女儿就想着,银子即使掉到了水里,也不会浸花了。父亲,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见一众下人也是狐疑着关心整件事件,马驰一挥手,让管家将丫头、小厮们都带了下去,只剩下几个主人,小心翼翼道:“姐夫,此事虽然兹事体大,但是就人证方面,太孙殿下是见证人,杨锡和金达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万没有说出去的道理;至于物证方面,契约只有两份,刘家一份,我们手上一份,销毁了或者拟定内容重签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所以,此事说严重就严重,说无碍也是无碍的。”
骆风回忆了当时的情况,缓缓开口道:“父亲、舅父,圣孙殿下即将奔赴燕京,与圣上会合亲征瓦剌三部,正壮志凌云,心情大悦,在冰儿提出银两结算时,被冰儿说服,自愿在见证人上画了押。他绝对不会自暴其短,让一直窥视太子位的汉王有了弹阂的把柄,金达和杨锡更不会外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