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已经在祠堂里呆了两夜一天,次日就要参加宫宴了。
骆少谦将大家召集一起,商议着明日参加宫宴的事情,燕喃是唯一的长房嫡女,也被从祠堂里请了出来。说是商议宫宴事宜,大家心知肚明,与二房、三房商议,对燕喃是罚、是恕才是重点。
贾氏虽未说什么,但却是有意的将楚卿被“战神”咬伤的手放在胸前,让大家看着被包得如同粽子似的手掌。楚卿的眼睛像是一头随时嗜人的猛兽,紧盯着燕喃不放。
燕喃虽然没有去除嫌疑,但必竟身上带着伤,现在正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接受着二房母女的眼刀洗礼,所表现的舒服状态竟像是接受着最温暖的日光浴。
燕喃毕竟是骆少谦的嫡亲女儿,不好下定论说放了女儿,眼睛看向了张氏。
张氏微不可查的对燕喃点了点头,才缓言对骆少谦道:“大哥,虽然平卿吓人的法子是冰儿教的,但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玩的把戏,本意是善良的,与其讨论怎样惩罚冰儿,不如找方法救醒他们,弟媳明日便去能仁寺祈福。”
贾氏用她那肥硕的手掌抚了抚楚卿包得如同猪脚的右手,阴阳怪气的笑道:“三弟媳真真是个老‘好人’,不得罪人不说,轻轻松松抢回了三房后宅大权,还顺便讨了个人情为女儿铺路,只怕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缚姨娘可不是吃素的。别再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氏眼睛淡漠的看了一眼贾氏,贾氏瞪圆了眼睛回瞪,倒像是玩起了顶牛斗鸡,最后贾氏眼睛酸酸的败下阵来。
张氏不屑的一瞥楚卿道:“说到给女儿铺路,谁能有二嫂厉害,光首饰就买得手软了吧?弟媳最近还听说一件事,楚卿丢了几样首饰,二嫂骂楚卿是‘窝囊废’,在‘穷酸窝’里还看不住首饰?!二嫂还硬气的说,首饰丢了就丢了,就当是‘喂狗肚子’了。二嫂在安平县骂我是‘穷酸’就罢了,怎么到了金陵还这样骂呢,大哥、大嫂听了该多寒心啊。”
果然,骆少谦和骆马氏脸色皆不正,尤其是骆少谦,一身的迂腐傲骄,如今被泼妇般的打脸,怎能不怒。
骆少贤见家里的母老虎吃了鳖,心里竟然生出一分窃喜来,但毕竟是利益共同体,见大哥脸色阴晴不定,忙便低沉着脸对张氏道:“三弟妹,今天谈的是如何处理冰儿的事儿,别说的有的没的挑拔大房和二房关系,母亲知道了又要大动肝火,治你个不孝之罪。”
张氏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燕喃则有些想笑的冲动,贾氏还真是一语成谶,她的首饰还真的是“喂狗肚子”了!高,真高,实在是高!
骆少贤得意洋洋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张氏,继续说道:“大哥,冰儿的嫌疑未加排除,明日宫宴,不如让楚卿代了去吧。”语气里竟有些粘粘自喜。
这时骆云走了进来,缓步转到燕喃身后,在耳侧嘀咕了一阵。
燕喃朱唇轻启,竟咯咯的笑了起来,在骆少贤怒目中,手指着骆云笑道:“唉,云哥哥,你太淘气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二叔提出让楚姐姐替我参加宫宴的时候再来,就不能晚上两天,让楚姐姐带着‘伤手’参加宫宴,被哪个皇家贵胄看中了多好,说不定,现在我们成了哪个世子王爷的小姨子、小舅子了。现在可好,让我一个小丫头去,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更奇怪的是,骆少谦竟然没有阻拦,燕喃估摸着,这个迂腐的老爹也被贾氏“穷酸窝”和“喂狗肚子”的话气着了。
燕喃环视一周,张嘴似要对惊诧的人们说什么,却大喘气般转向骆云道:“还是二哥来说吧,省得别人说我狡辩。”
骆云傲娇的挺了挺胸脯,正了正嗓音,大有几分新闻发言人的派头,肃然道:“话说,大前天那个月黑风高夜,阴风萧瑟,树影肃飒,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窜入了博渊阁,脸上画着浓墨重彩,惨白的脸、殷红的唇,长发飘魅......”
燕喃脸一黑,狠狠瞪了一眼骆云:“你当讲话本子呢,说重点。”
骆云果然见到众人的一脸嫌弃,遂正色道:“重点是,黑影吓着了朗弟,我去追,追到了假山里的平卿.....”
燕喃真想伸出手来掐骆云,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用你当复读机?
骆云挠了挠头,接着说道:“真相却是,平卿没有吓朗弟,朗弟不是被吓昏的,平卿也不是寒症昏迷,嫌犯纵火的目的也不是烧二婶,蝥贼想偷的也不是财物。”
这下子够简明扼要了,却让大家一头的云里雾里,外加全堂哗然。
在众人要讨论纷纷的时候,骆云一拍手,是三房带来的两个丫环招财、进宝,直接跪在堂中,声音嘶哑道:“奴婢回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夫人,奴婢们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看小姐和少爷,煎的是云少爷新开的药,膳食是奴婢亲手熬的米汤,昨日傍晚小姐和少爷就醒了,只是身子虚弱,不能前来复命,让奴婢二人前来说明来龙去脉。”
据平卿回忆,自己向燕喃讨回山东的礼物,挑挑捡捡了十多罐油彩,还有好几张吓人的样子,回屋后爱不释手的左摆弄、右摆弄,足足画了一个时辰,直到最满意为止。
到了掌灯时分,平卿吩咐进宝先去睡了,自己则美滋滋的顶着一张大花脸,准备明天白天让骆朗瞧瞧,喝过一口水后就上塌睡了,结果就无知无觉了。
而骆朗则回忆,自己被吓得尖叫,骆云出去追黑影,自己害怕,小厮给倒了一盏桌上的水,结果无知无觉了。
二人都是喝了水后无知无觉。
骆云在大家猜测无果后揭晓了答案:“正如各位长辈所猜测,朗弟和平妹不是吓晕和病晕的,而是中了一种叫做“嗜血蛉”的蛊毒,此蛊产自苗疆,是一种似小米粒大小的虫卵,放在食物和水里,肉眼看不出,银针探不出,食入后,虫卵直接进入血液,在血液中快速产卵寄生,布满整身血液。凡中此毒者,似伤寒病症,却又昏迷不醒。此蛊虽是狠毒,却也有破解之法,就是在中毒三日内,以武功高强之人内力,将蛉虫逼至手腕处禁固,形成一圈细细的红线,终身以血饲之,直到人死血枯,故又称“枯血蛉”。对于常人来讲,禁固蛉虫后,只要一辈子不练武功倒无大碍,但若是练武之人,危机关头一但动用内力,蛉虫便会布满全身,三日必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苗疆大法师曾试过竭血去蛉,结果蛉虫死了,人也血流枯干而死。在武林中,这种蛊常用于惩罚那些大奸大恶、背叛师门之人,等同于废了习武之人的内力。”
张氏秉住呼吸半天,在骆云口干喝一口的时候,才紧张的问道:“云儿,平儿和朗儿是不是没事了?”
骆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婶,云儿已经请了高人将平妹和朗弟血内的蛉虫封住,已无大碍。只是以后平妹和朗弟均不能习武,还有就是平妹她.....”
骆云虽未说完,但众人除了骆雨,其他人俱己明白,没有说全的话是,骆平卿身带蛊毒,母血养胎,只怕一辈子不能生孩子了,在古代,这相当于将女子叛了极刑,众女无不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骆云却并不耽搁,接着说道:“现在说说为什么‘洛神’和‘战神’咬楚姐姐和金钗的事情了。金钗前头是个卷心莲,莲花内敛的花瓣里被查出了蛉虫卵。我抱着朗弟搬到平妹房间时,平时乖巧的“战神”因为嗅到了蛊毒的味道,才向我狂吠不止。后来楚姐姐手摸卷心莲,手上可能粘上了虫卵,‘战神’才拼命咬着手掌,并将虫卵甩了出去。如果楚姐姐不是下毒之人,那么‘二狼神’就成了楚姐姐的救命恩人。”
楚卿吓得浑身颤抖,贾氏后怕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声音颤抖道:“这么毒的东西,楚卿怎么会敢碰?”
燕喃则心中笃定,骆云绝对是睁眼说瞎话,就那天“战神”狠辣凶残,要将楚卿吞肉剥骨的状态,哪里是好心救人,分明是看楚卿对自己主人吼叫,为主人撑腰出气好吗?不过,骆云的解释分明是坏事变好事,何乐而不为?只不知,“洛神”咬了金钗有没有中毒?看骆云狡黠的样子,应该是没事。
回到正题,骆云正说着歹人想要消灭罪证,纵火嫁祸,实则偷金钗的经过,说得条理分明,丝丝入扣,众人像听话本子一样身临其境,跟着胆战心惊。
贾氏却阴沉着脸道:“云儿,我们知道冤枉冰儿了,你赶快说谁是歹人不就好了,省得以后大家担心吊胆的。害了这个,又害那个,这个心思,还不是一般的狠毒。”
骆云挠了找头,讪讪道:“二婶,贼人是哪个我还真不知晓,不过,我倒是请了一个帮手。”
双掌一拍,沐心牵着“战神”从外间走了进来。沐心接了骆云递过来的帕子让“战神”嗅了嗅。
骆云妖娆的挥了挥手的帕子解释道:“那夜救火离开房间时,我在房间里撒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是胡穜弄来给冰儿训练‘二狼神’嗅觉用的,江湖中人常用此香来追踪,具说三天三夜都不消失,即使换了衣服,皮肤上的、头发里的,都可以暴露目标。我觉得有趣,便点上了。没想到贼人借纵火之际前来偷证物,留下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虽然己过两夜一天,但‘战神’定能查出真凶,这回可不是救人,是吃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