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光芒耀眼夺目,其中龙象争锋,蔚蓝水泽汹涌澎湃,似江河咆哮,吕崇文与孙晏婳默契出手,一拳一鞭直取刘永面门。
左掌平伸,道道碧绿的劲气幻化漫天柳枝,青翠欲滴,交错纵横,缠绕成一面柔韧的盾墙,挡住了金色拳印与涛涛水波,刘永不屑一笑,右手一松把郑玄扔在脚下,伸足踏住。
“当我看不出你们身上伤势吗?就凭你们两个这等境况,也敢与我动手?”刘永一摆手中银白金刚伞,锐利锋芒吞吐,在孙、吕两人转圜之地轻轻点了两下,便打乱其配合,两人进退失机,狼狈不已,“不过就算你们完好无损,处在全盛状态之下,同样没有挑战我的资格!”
刘永手中金刚伞一挥,没有璀璨光华,也没有滔天声势,朴实无奇的一缕罡气射出。
那罡气白茫茫如晨雾,飘忽不定,似乎随时会在山崖间狂暴的风中消散,却让吕崇文不得不避,魁梧身躯灵动如猿猴飘然躲开。
孙晏婳却身法稍逊避之不及,被那如雾罡气擦肩而过,衣袖刺啦一声碎裂,露出雪白藕臂,圆润的肩头却被犁出一条拇指粗细的的沟壑,泛着丝丝水蓝色泽的鲜血汩汩流淌,触目惊心,她一声痛呼,脚下虚浮站立不稳。
方才只一次短暂交手,竟然便吃了大亏,一条手臂险些被废掉,孙晏婳赶忙身形稍退,按住伤口想要治疗,却猛然发觉一缕细弱的纯白罡气胶着不散,仍在伤口处的血肉上肆虐,不断吞噬着她的鲜血与能量,变得越发粗壮,沿着经脉一点点向内侵蚀,转眼之间已影响到她的气机运转不说,不知为何还在干扰着她的心境。
才眨眼功夫,竟有无数杂乱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如洪流般将孙晏婳淹没,尽数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与心中恐惧焦虑的显化放大,如梦魇一般,包裹她的心神,将刚刚摸到炼心境界心斋门槛的她从“无我无物,虚心合道”的状态中打落凡尘,只剩纯粹的肉身机能。一应秘法与血脉天赋的水行力量尽数难以动用,孙晏婳一身实力十去七八,已然半废。
刘永一击凑效,负手而立,面上浮现自矜笑意。
吕崇文匆匆一瞥,只见孙晏婳捂住伤口半跪在地之后,半晌没有动作,双眼茫然失神,柳眉紧蹙,或惊恐慌乱,或意乱情迷,或悔恨羞愧,或痛苦愤怒,种种神情不断变换。吕崇文急切出声示意,可不管他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不由暗自心惊。
“姓刘的!你使了什么阴险手段,孙道友为何突然心神失常?!”吕崇文见情况不妙,身如蛮牛冲撞,疾冲过去挡在孙晏婳身前,肌肉紧绷隐隐紧张。
“阴险手段?呵呵,我是不是该嘲笑你浅薄无知呢?不不不,应该说蝼蚁本就应当如此,”刘永面上自得与哂意交织,“这就是同尘啊!超越了孙晏婳的心斋,以及你的存想境界的更高层次!体悟红尘万物的同时堪破凡尘俗世的枷锁,在挣脱的同时更能得到神通,看穿敌手心中拖累于凡尘的牵绊,加以放大,将胆敢为敌者的心境打落,与尘埃无异!”
吕崇文一时无语,虽然曾与刘永交手较量,却不过稍弱半筹,也从未见识过同尘境界的独有神通,他不曾试想过竟有如此威力,竟会一个不慎就心神失守,若是一对一的搏杀无人相助,此时孙晏婳恐怕已经任人宰割。
刘永下巴抬起,视线飘过吕崇文头顶,这种将弱小的敌人轻而易举镇压,让蝼蚁在自己的声势下慌张失措的感觉实在让他陶醉,有心轻摇折扇卖弄潇洒,却发现折扇早已失落,飘逸长发粘成一坨,一身考究长袍也是邋遢酸臭,只得作罢,心里将郑玄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恨上三分,脚下发力踏下,踩得郑玄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痛苦呼喊挣扎。
“怎么?怕了?若是怕了就老老实实过来领死吧。”刘永见吕崇文眉头紧锁,面色难看,嘲讽道。
“哦!对了,死之前交代个明白,”刘永脚尖点了点郑玄后背,眼神促狭,“为何一听说这小子与洪丹有亲,你二人就放着活命机会不要,偏要挑衅本公子,自寻死路?难道不只孙晏婳这贱人傍上了你,连洪丹也和你有……”
“住口!不许侮辱逝者!”吕崇文听不下去,如狮子怒吼,打断了刘永的乱语。“洪道友虽是女子,却义薄云天不让须眉,为了不牵连俺老吕陷入险境,她独自引开看门人的追杀,从这深渊之上坠落,俺感激她的恩义却无以报答,如今洪道友亲弟落入你手中,若不施以援手如何心安!”
“嗯?”刘永一愣,指指脚下万丈深渊,“你的意思是洪丹从这崖上掉下去了?”
吕崇文攥紧拳头压抑着悲伤情绪,点了点头。
“唉——红颜薄命啊,怎么会……”刘永垂头叹气。
见刘永面色低落失望,吕崇文以为有望,连忙相劝,“俺已把原委相告,还请刘兄放了这小子吧,方才是老吕莽撞贸然出手,还望见谅,不要介怀……这小子若是真的偷了刘兄宝物,责令他归还加以惩戒也就是了,饶他一命好让洪道友孤魂宽心,毕竟大家是一同盟誓的伙伴,洪道友离去,刘兄你不是也伤心失落吗?不如——”
“伤心?我才不是伤心哟——”刘永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看向吕崇文,“失落倒是有一点,我是在失落再没有机会达成把洪丹收入房中,让那傲气的小妞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夙愿啊嘿嘿嘿……”
吕崇文正搜肠刮肚想着合适的言语劝刘永放了洪丹亲人,却听到这样不敬的污言秽语,看着刘永淫邪的笑意一时愕然,随即醒悟,双眼通红怒不可遏。
“刘永!闭上你的臭嘴!放人!”
“你说放人我就放人?就凭你这除了一副块头一无是处的蝼蚁也敢命令我?”刘永眼神讽刺,“还是说你是想让我给洪丹那个死人一个面子?不好意思,就算她不是从这里坠下深渊而死,我也迟早要把她抓到手里,狠狠地蹂躏,让她生不如死,哦不对,是欲仙欲死,哈哈哈……”
“姓刘的你简直混账,猪狗不如!”吕崇文怒气冲天,破口大骂。
“你敢骂我?”刘永面色一变,随即阴沉一笑,踢了一脚郑玄,“你不是相救这小子吗?我偏要当着你的面把他剁成肉泥,你就带着对洪丹的愧疚等死吧。”说着,手中金刚伞调转,朝着郑玄后心刺下。
如果让对自己有舍身相护之恩义的洪丹再失去在世亲人,变成孤魂也不能瞑目,吕崇文真是死都不能心安。眼见那威力不俗的银白大伞刺下,受制的郑玄情势危急,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势以及实力的差距,一声狮子吼,龙象之力强行加身,浑身金光迸射,肌肉暴涨,身高生生拔高一截,断过的左臂本就多次撕裂,伤上加伤,此时更是直接崩断掉在地上,淡金色泽的血液泉水一样狂涌,吕崇文却顾也不顾,怒吼如雷,庞大身躯奔行如电,硬是抢在那危险的金刚伞将郑玄刺穿之前冲到近前,一身蛮力尽皆交于一拳之上,搅动狂风击出,从侧面砸在金刚伞的伞骨之上。
铿锵一声剧响,不擅长肉身力量的刘永一个趔趄,手中金刚伞遭到巨力撞击,剧烈的震荡着,嗡嗡作响。刘永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抓紧手中利器没有脱手,手掌疼痛难忍,低头一看才发觉掌心在巨震之下一片青紫,虎口更是撕裂开一条常常伤口,鲜血直流。
“你这蠢驴好大的胆!竟敢伤我!”刘永惊怒回头,见吕崇文正拖着力竭的伤体抢到郑玄身旁,怒不可遏,擎起金刚伞回身一斩,白茫茫雾气锋锐无匹,分金裂石,斩向两人。
吕崇文本能的想要躲避,却惊觉身下还有一人,自己这等修为若是挨了这一斩恐怕都要伤重,更是弱小的郑玄若是挨上,恐怕直接就身首分离了。带着郑玄躲避已是来不及,吕崇文只得转过魁梧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挡在郑玄身前,一身痛吼,脊背洞穿,硬是用肉身替郑玄挡下这一击。
刘永冷哼一身,身如鸿雁翱翔,瞬间横移,堵在狭长的崖壁之上,截断的唯一的退路。
“洪丹那小娘子替你们二人引开看门人才落入深渊而死,所以你才心中有愧,对她弟弟如此搏命相护吧?”刘永面上冷笑,迈着方步,缓缓逼近,手中银白金刚伞罡气吞吐不定,“既然如此,我帮你们二人一把,追随洪丹下去,与她相伴如何?”
白茫茫罡气隐去,收起金刚伞,刘永狂笑着双手齐挥,青翠劲气横扫,力道看似柔和,却无法抗拒,吕崇文、孙晏婳在这柔韧劲气推动下艰难抵挡,却到底离无尽黑暗的深渊越来越近,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