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香衣嗯了声就没有声音,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无论在天香楼还是在沈家,她都只需要听别人说,装作很感兴趣很喜欢的样子,不时感叹追问一下,满足说话人的虚荣。
所以赫连翳不说话,现在又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天黑后,赫连翳敲开了隔壁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高瘦精壮的汉子,大雪天也穿得单薄,看上去却比较和善,但借着门上的长明灯看清楚外面的人之后,他黝黑的脸上充满了愤怒暴虐:“是你!滚滚滚,滚出去!”
门被狠狠的摔上,砰的一声响震落了屋顶的雪花,吓得洛香衣浑身一哆嗦,正疑惑赫连翳干了什么害人的事,让人一见他就骂上了?只听见里面有人大声问:
“当家的,是谁啊?”
“还能有谁,就是隔壁那个天杀的滚蛋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我的天,他害得我们……”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洛香衣大抵能猜出些来,但赫连翳不说她也不敢贸然问。
赫连翳没有再敲附近几户人家的门,他走出了很远,直到看不见那条巷子里的灯火才停下来,敲了临街一扇亮着灯火的门。
“谁啊?”隔了一会儿里面有人问,门开出一条缝儿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来,打量着门口的人。
“是我,堂秋。”赫连翳低声回答道。
“堂秋?你怎么回来了?还带着个姑娘回来,快进来快进来。”那人急忙打开门,让两人进去了又慌忙关上门。
“堂秋,你回来就罢了,怎么还带着个姑娘,鼓宁巷的人对你……”那人说着直叹气,抬头却见檐下灯火里站着个姑娘,顿时愣住了。
洛香衣眯着眼看着他,第一反应是好胖,低头都看不见他自己的脚了,然后笑了笑,转头看着赫连翳。
她有想过赫连翳为什么会救她,又为什么会对她好,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要同她一个将死之人做戏吧,要说是一见钟情她可是半点都不信,而她也委实是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他什么。
不过虽然知道他是要她,却也没想到原来只是她和某个人长得像而已。
还以为会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原来是她想多了。
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余下的就是莫名其妙,沈老爷瞧着她和某个人像才买了她,赫连翳也认为她和某个人像,她到底是跟什么人相像?他们认识的那个人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洛香衣很想问他是不是认识沈嫣然那个灾星,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赫连翳真的认识沈家的人,那他出现在那里应该不是巧合,他若是和沈家交好还好,若是交恶,她可就惨了,还不得折磨死她,怎么说她现在也还顶着沈家表小姐的名头。
就算是认识同一个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啊。因为沈嫣然是灾星,洛香衣觉得赫连翳跟沈家多半没什么好关系。
至于为被当成其他人而生气,洛香衣真不为这事生气,去天香楼的男人不是寻欢作乐,就是找替身的,或是旧爱或是梦中情人,反正不会有人捧着真心进去。
这些事情洛香衣想过,却没有在意过,因为在意也改变不了她受制于人的局面,如果是三年前,了不起就是她再死一次,可是现在,从昨晚开始她就变得怕死了,很怕。
而这些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那姓秦的在她面前又是嚣张又是作乖的,可见了沈家的人来给她赎身,他连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直接躲了起来。
“我回去过,被他们赶出来了。”赫连翳面色平静的说道,仿佛被赶出来的不是他。
胖子听了直摇头,还没说话就听见里面的人说:“现在知道亏心事做多了会遭报应了吧,这滋味怎么样?”
说话间,一个美艳少妇打着帘子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岁的小子,看见胖子低低的叫了声爹,却躲在母亲身后不肯出来。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胖子笑呵呵的打着圆场,打着帘子让两人进去了,才扯住妻子低声说道,“芸娘,你少说几句。”
芸娘生气的甩开丈夫的手,还想要说什么,但对上丈夫哀求的眼神,她还是不情愿点点头:“我带这俩小子去后面。”
“再把客房收拾出来,你再讨厌堂秋,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在外边受冷。”胖子有些同情的说道,跟着堂秋的姑娘最后都死于非命,若不然鼓宁巷的人不至于那么恨他。
“知道了!”芸娘不情愿的答应下来,依她的性子非得把那个混蛋赶出去,梧桐城里也就这个死胖子会诚心诚意的收留他。
“让两位久等了,芸娘带着俩孩子去厨房看着火。”胖子进来笑呵呵的说道,见两人还站着,急忙招呼入座,一人倒了半碗酒才道,“今天别的没有,就是酒多,堂秋多喝点儿。”
洛香衣面前的酒跟胖子和赫连翳碗里的不一样,浅浅的绿色在烛火下荡漾着几圈涟漪,看着十分漂亮,闻着也很香。
洛香衣端着碗慢慢抿着,听胖子跟赫连翳寒暄,当然多半时候是胖子在说,不过他们两个说得话洛香衣一个字都听不懂,应该是渚州的话。
洛香衣也不多想,只觉得胖子家的酒很好喝,跟花姐姐酿的灼华不相上下,就是喝不出来是用什么酿的。洛香衣呷着嘴见胖子跟赫连翳都没有顾着自己,偷偷拿了酒瓶给自己倒了半碗。
等洛香衣偷偷给自己倒第三遍的时候胖子才发现,急忙抢下酒瓶子:“洛姑娘,这酒不能多喝,后劲儿大着呢,当心明早头疼。”
洛香衣不舍的看着被胖子放远的酒瓶,这酒真好喝,而且她酒量挺好的,感觉还能再喝点儿。
“洛儿喜欢?”赫连翳问道,洛香衣急忙点头,赫连翳就给她倒了半碗。
“堂秋,这酒真的不能多喝。”胖子看着一脸着急,真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酒,这酒的后劲儿连芸娘都喝不了三碗,这个小姑娘已经喝了两碗了。
“无妨。”赫连翳不在意,正好胖子的两个儿子进来说客房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