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却没想到底下的李凛瞎帮忙,拉着白网的一根白毛估计是想把我扯下去,我看着他的动作,想死的心都有了。
奶奶的,那跟白毛是主线啊,不能拉啊!
我满面惊恐,可惜空中下落速度如此之快,转眼间身上的白网如同扯到线头的毛衣一般,溜溜的就开始解除。
离地面还有两米的时候,白网已经残破,我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在外,失去了所有的保护我面色苍白,两眼望着黑夜,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哄咚,一双臂膀牢牢接住我。
然而我来不及体会落地的欣喜,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一晕,阴差阳错地避过了一次大战。
醒过来时身边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小的,黄佳最近不知道迷上了哪部韩剧,再也不肯好好扎头发,睁眼的刹那就看见一张脸遮在黑长头发间,隐隐绰绰,真是吓死人了。
我下意识就一巴掌呼了上去。
“唔唔唔……”
黄佳奋力挣扎,企图扯开遮在自己脸上的手。
“姐,姐,你醒了啊。”这是小渔。
“凶婆你真没用,不就从天上掉下来吗,居然吓晕过去了。胆子好小哦。”这是小八。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定定地望着小八:“你刚才说什么。”
小八没反应过来,一脸瞧不起的还准备再次重复,被边上的小渔一巴掌罩上脑袋,喝道:“你个万年王八,你以为姐姐是你啊,有个硬壳什么都不怕。我姐是人类,摔在地上那很疼的。”
“那也——”
“闭嘴,好好反省!”又是一巴掌。
小八怒了:“臭小渔你!”
啪。
“怎么跟爷说话呢,闭嘴!”
“……”小八彻底蔫了,泪眼朦胧地蹲在边上,泪花花地看着我。
两家伙加起来也有一千八百岁了,幼稚得跟人类三岁小孩一样,也是让人没话说。我看了看外头,问黄佳:“他们人呢。”
黄佳撅着嘴,眼神愤懑,握着拳头道:“都怪那个周式薇!要不是她笨手笨脚,那个鬼物怎么会跑啊!哼,就怪她怪她!”
我愣愣,跑了?那个黑团没抓住?
小渔在边上小声道:“黄佳姐这么说也不公平啦,那个宋道士也笨手笨脚啊,要不然……”
他还没说话,被黄佳凶神恶煞的目光吓得噤声:“臭小子,你敢污蔑我家欧巴,信不信老娘把你晒成鱼干!”
被迫成为鬼属,还是本体是锦鲤的鬼属,这无疑是自由惯了的小渔心中永远的痛,被黄佳无情戳中后脸色一白,立刻拖着哭腔委屈起来:“姐,你看她欺负我!”
“我呸,你这个小叛徒,还是个小马屁精!你过来,我们好好交流一下人生哲学……”
“我不要!”小渔警惕地躲在后头,甚至不惜把小八拉扯过来,当作盾牌挡在前头。
黄佳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才转头问我:“宁欢你没有相信他吧?我跟你说,我家欧巴可冤了,那个姓周的女人她……咦?人呢?”
早在他们叽叽喳喳的时候,我就偷偷下床跑了。
这三个家伙凑在一起,就算是听上一整天也未必把事情说明白。
还不如自己去求证。
我走出门就遇到了李凛,他见到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脚下似乎停顿了一秒,又跨过来,故作轻松的打招呼:“宁欢,醒了啊。”
我眯着眼睛:“你拆了我的网。”
“……”李凛把手背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又勾起嘴角企图掩盖心虚,“我那是战略失误,其实……”
我面无表情地重复:“你拆了我的网。”
“……”李凛顿了顿,锐利的眼眸扫过来,语气带了一股镇定和魄力,连带着身体姿势也有了调整,站得笔直,“宁欢同志,你要知道警民合作间出现一点问题那是早所难免的,上一次是……”
我无情地打断他,问道:“宋理他们在哪里?”
李凛怔了一下,回答:“在前面。”
越过他,两人身体位置平行时,我不慌不忙地丢下一句:“你拆了我的网,李刑警,这个脸丢大了。放心,日子还长,我会永远记着的。”
李凛的脸色一时间喜怒难辨。
我懒得理他,哼一声走过去,没多久就在前面看见了宋理和周式薇。两人就围着一张桌子而坐,偏偏气氛冷凝。
我走过去,宋理站起来:“宁宁,你没事吧。”
“没有。”他把位置让给我,站在我边上。对面的周式薇脸色冷淡地看着。
坐下后,我对周式薇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一次又麻烦你了。”
同一天内,我单挑完人家,还被人家救了一次。人生真是有趣呢。
宋理在边上,眉头动了一下,周式薇闻言瞥了一眼宋理,我立刻捕捉到不寻常的信息来,不由抬头看宋理,问:“对了,黄佳他们说鬼怪跑了,是吗?”
周式薇冷哼一声,宋理眼眸一暗。
“也不是。”宋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过来给我看。
“这是什么?”他手心的是一小块不规则的煤块,至少在我看来是煤块,可当我用手摸上去后立刻就推翻了这个认知。
除了黑,触感和煤块完全不同,更加细腻也更加冰冷。
“是阴冥石,用来操控傀儡的。”
傀儡……
我诧异地抬头:“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黑团是傀儡?”
“嗯。”宋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我和……周小姐合力对付时,那东西的功力忽然就小了许多,到后来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斩杀。结果发现只剩下这块阴冥石,本体不知道在哪里。”
“那你说,吸食人血的和这个黑团是同一个吗?”
“这……”
宋理有些迟疑,思忖后才说:“我闻到的气味很像,不过很奇怪,这一次它没有露出形体,不太正常。”
宋理也不确定吗,我暗暗想着,一直冷眼旁听的周式薇却开了口。
“不是很像,两个东西就是一个东西。上次见到的形体,这次见到的它意识发散出来的结果,你们没看到烟雾吗,那就是它的意识发散。”
我有些糊涂,意识发散,这都什么玩意儿?
宋理闻言,却若有所思,半响,轻轻道:“心魔。”
周式薇略微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冷淡点头:“看不出你有几分水平,没错,通俗一点讲就是心魔。人说,相由心生,其实反过来也是可以成立的。因为心中执念不散,所以自体的样貌也随之改变。这算是段位比较高的鬼物了。可惜,这次被它逃了。”
说着,责备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投过来。
宋理的眼睛眯起,嘴角带着一抹淡笑:“周小姐知道得挺多,难道是自己的心得?”
这话里话外,火药味十足啊。
我有些咂舌。
跟着学艺的这一年里,宋理带着我去过几次道门,有时候我会在道门的藏书阁里泡着。书上说了,任何一个修行之人都有被心魔吞噬的危险,只不过有些修行不到家,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其余功夫到家的那些里面,有些意志坚定便能打败心魔,从而以身入正。
相反的,若向心魔屈服了,只怕今后就同它沦为一伍了。
宋理这话分明是在挤兑周式薇,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要是她否认,那就间接说明自己的功力尚不到家,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心魔,但若是承认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在心中忍不住摇头,谁说得女人难缠,我看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对宋理表面春风实则暗藏玄机的笑语,周式薇不为所动,清丽的面容眉目冰冷,眼皮子动了动,连个话头都不给宋理,径直转身就走。
我在边上看着,那一瞬间,宋理的脸色臭啊……茅坑里的石头都要认输了。
他就顶着这张脸,直到李凛走来也没变化。
李凛挑眉,问我:“这家伙怎么了?”
“呃……”
我还没想到托词,宋理阴郁的眼光投射过来,牙齿摩擦着对他说:“不牢李刑警费心。”话完,转身就走。
李凛身为刑警,很少被人这么甩脸色。之前接触中,我和宋理达成共识,惹谁也不要惹人民的保姆,要不然日后行走江湖被人穿小鞋就麻烦了。因此,宋理虽然和李凛不对付,面子上却总是给到位的。
今天这么一整,李凛的眼神都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我忙在身后解释:“你别介意,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哦?”李凛侧头看着我,“哪里不舒服?”
大脑短路之际,我脱口而出一句话:“你知道女人每个月总会不舒服几天吧?”
话说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女人,每个月,不舒服几天……都什么跟什么啊。
哪知李凛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噙着一抹深切的笑意,点头道:“嗯,我知道。”
我:“……”我心中感叹,你知道个屁。
又在心中默哀道,宋理啊,你别怪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接下去几天,李凛也没放松,就着手头有限的线索一直调查黑团的下落,只不过那个罪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说收手就收手,在之后的很多天里再也没发生案件。
酒店里,我和宋理在谈话。
我问:“这黑团应该也是契约者吧。”
宋理摇摇头:“难说,上次见到的形体不知道是不是本尊,到底是本尊操控着心魔,还是另有他人操控着这个鬼怪,这件事情上还没有结论。”
这么说,完全就没有线索了。
我捏着手机,脑海中整理事情的起末。从加油站的干尸到遇到鬼怪的人类形体以及黑团形体,时间间隔非常短,对方冒出后被我们这么一打击,又很快缩了回去。
怎么看都很奇怪。
“宋理,是那东西怕了我们吗?”
宋理抱胸道:“应该是背后的操手有些忌惮,夏天到来,国内的收鬼师、除灵者估计都在上路,这样的队伍要是集结在一起,操手不可能没有压力。”
说起来很有道理,七月是鬼节,日子越近这阳间和阴间也就越不安稳了。
“我们也要多加留心了。”
“嗯。”
接下去的日子,我和宋理在路上收鬼时也不忘和警局那边保持联系,一天夜里我接到李凛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疲惫。
李凛说,因为证据不足,影响又太负面,那桩干尸案已经正式停止调查,成为了一桩悬案。
不过,他语气淡然地告诉我:“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们那边留点意,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我挑眉,这口气和那个韩武一模一样,终于知道两人为什么能做朋友了。
不过,事情的严重性摆在那里,我也不跟他计较,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和宋理说过后,他的反应倒很平常,似乎早就了解到警方会有这种做法一样,只是简单点头说:“知道了。”
夏季炎热,人心躁动。
连四处的鬼怪也躁动起来,连着三四天,我和宋理日夜颠倒,脚不沾地在外忙活,解决的大小鬼物算起来也有二三十只了。
当最后一个鬼在白网里尖叫着消散而去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
宋理扶我起来,看我眼睛都睁不开,一手还揉着屁股,不由好笑又有些心疼,摸摸我的头道:“这几天辛苦了,咱们会酒店去好好洗个澡躺着,明天不出来了。”
我眼睛一下子发亮:“真的?”
“真的。”
宋理给了保证,萎蔫的精神顿时充了电,我把尘拂甩到肩膀上,大步朝着车子走去,咣当,进去关门,还不忘对在外的宋理使劲招手。
“快进来啊,赶紧的,走走走,回去。”
宋理一声轻笑,摇摇头,走了过来。
四星酒店,柔软的床铺,气味洁净的床品,正面倒下去后瞬间就失去了变换姿势的动力。我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最后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谁帮我脱了鞋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