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觉得，可能自己偶然得到的这本破东西，能派上点什么用场？因为归根结底，他会来冒着生命危险面见幻之种族，为的就是想试着，让对方解读一下手头的书。
用了不知名的文字所记载的，关于武器的设计图，上头的素材和制造工艺，都和落月知道的常识有些偏差。假如落月没猜错，这偶然得到的东西，无疑就是用来对付黑夜之血的。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被幸运眷顾了。
“蛇之心阁下，我有一件东西。”
“……什么？”对于落月造作口吻提出的尊称，蛇之心挺吃惊的，“是什么别的食物吗？我从作家那儿了解到，如今人类的食物简直丰富到天花乱坠。”
“抱歉，不是食物。”他摇头。
“真可惜。”蛇之心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用很微小的声音抱怨，“雾也带不了太远，周围没村落，难道我真的得回地表一趟去弄点吃的？”
落月尴尬地笑了笑，假装自己没听见。同时，他心想着，也许只有在这些口舌相关的地方，落月才能从蛇之心——乃至于眠眠的眼中，看出一些身为怪物应有的执着。
“给我讲讲人类的食物吧？听说那些地位尊崇的人类，食物十分精致……”
“在此之前，我想请你过目一本书，如果能帮忙解读，那我也会在传达消息的这件事上尽全力。”
“书？”他稍微扬起眼，来了点兴致。
在落月在行囊里翻找的时候，眠眠忽然开口了：“食物呀，我尝过一些。人类还真是有趣，制造了各种各样的点心，对于食物的烹饪也很下功夫，光是调味料，就多达一百多种。”
“一百多种……”蛇之心毫不掩饰自己的食欲。
“书在这里，我猜测，它是武器的设计——”
“对的，我也很惊讶，妈妈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呢。人类对于食物很执着，你知道吗？光是普通的牛和鸡，在人类手里就能做出很多有趣的花样。”
“书……呃，它的文字我读不懂，所以……”
蛇之心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道：“牛？我记得那个时代，人类也会饲养牛来帮忙劳作，可对于它的烹饪却很糟糕，肉质也不够可口。”
“现在不一样了，我吃到过一种用酱汁浸泡过的，每次咀嚼都会有浓浓的味道溢出来，最后咽下时，胡椒和辣椒带着的浓烈味道居然会停留在喉咙上。那道菜真是很棒呀……”
看得出，蛇之心十分向往，眼睛已经迷离在了食物之中，可能是因为对他来讲，食物十分遥远。
“书……”
“书？对。”蛇之心看着落月，多了些怜悯，“有一次，极度饥饿的人把用来写书的纸都给吃掉了，和平真好。”
落月并不是那种没耐性的人，逐猎者的狩猎过程里，总是免不了等待野兽归巢、等待最佳的战斗时机。所以他的耐性被磨练得很好，只是，现在也有点焦躁了。
这只活了很久的幻之种族，用怀念的口吻继续说着：
“我对人类啃食树皮和根茎的过程历历在目，也曾和他们一起饮过野兽的血，还夹杂着恶心的兽毛……”
“滤掉那些毛，不是我们的必备技能吗？”眠眠问。
“我们男妖不一样，牙齿和嘴的构造没那么灵巧。”他遗憾地摇摇头，接着问，“在人类的国度，你说的那种……烹调过的牛肉价值几何？”
见到眠眠掰起手指头在计算，落月便饶有兴趣地问：
“帕特南没和你分享这些吗？”
蛇之心否定道：“那个作家没付钱吃过饭，每次都是靠送餐馆一行诗来结账，所以我没有得到这方面的资讯。”
“那我手头的书……”
眠眠正好算出了价格，立马就回答：
“价格很便宜，只要狩猎一只红齿雀，就能买很多盘这样的菜。更不用说还有精致的点心，我吃到过一种用牛奶、砂糖、小麦粉做出的面包，松软到不得了。”
“该死，光是看记忆果然没办法品味其中的精髓。”
落月已经完全没办法插嘴了，只好默默坐在旁边等待这两头怪物交谈结束。他见到蛇之心时不时摸着自己的角，脸上还挂着某种痛苦的表情。
“味道都很棒呢。”
也许是跟着落月一路尝过许多美味，眠眠装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美食家，在向可怜的同类夸耀。
“如果人类央求我不要毁灭这个世界，那只要献上美味，我想，我能同意。”
“我倒是有点想出去绑架一些厨师过来。”
“好主意呢。”
“那这样吧，我可以给你弄点吃的。”落月的耐性全被消磨干净了，只好伴着叹息开口。
这句话的效果非凡，瞬间吸引了蛇之心的注目。他的样子已经全然进入了状态，那是一种结束了苦长狩猎，正要享用食物时的状态，让落月不知不觉背脊湿透。
“什么样的？点心吗？牛肉？还是面包。”
“都不是，但我可以保证味道很好，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介意在启程之前去城镇一趟，买些食物回来给你。”
“时间我有的是，所以——人类，我见到你眼中的贪婪了，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麻烦帮我翻译一下——”可几乎是同时，蛇之心居然主动开口了，“你也是冲着我的角来的吗？”
他赶忙摆摆手：“……呃？不是，我对男妖的角不了解，你别掰下来送我。”
而蛇之心也终于从被食物诱惑的状态里恢复，理智地发现了事情不如自己所想。他的手从角上放下，若无其事地抱在胸前，像是自己根本没说过之前的话一样。
“帮我翻译这本书。”
落月递了过去，语速和动作都非常快，生怕又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打断，还好，这次眠眠没有捣乱。
蛇之心瞥了一眼那空无一物的封面——“这是……”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就是你所说的，需要用黑夜之血浸泡来制作的特殊武器吧？我还真是幸运，有它的话，就能对付黑夜之血了吧。”
“你错了。”然而蛇之心用痛苦的口吻，击碎了落月理所当然的想法，“这东西，是信仰黑夜的那群邪教徒，用来对付我们的武器设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