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话题，对于落月来讲本已经足够尴尬了，但他之后提到的这件事，让落月更是为难起来。

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以及之后成长的环境里，人们的道德观念，总是会将蛇之心所描述的现象，称之为不道德的。

虽然落月也不是不清楚，有那么一部分极端在乎血统的贵族，从亘古而来的时代起，就一直采用就这样的方法，保持种族的纯洁延续——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任凭谁也不敢放在明面上讲的东西。

看出了落月的尴尬，蛇之心笑笑作罢了。

“实际上，我也不是十分确信。”男妖语速缓慢，“只是曾听闻过，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类里，也有少数种族是这么繁荣的……”

从他的语气里判断，似乎这对他来讲，有一种特别的含义。

虽然他没有直接讲出来，可是在落月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既然她和她的妹妹是逃窜出来的，并在世界上留下了很多足迹，那么也许在逃亡的惶恐和不安之中，见到和他们立场相似的人类，会让他们心怀感动吧。

我也并没有去指责什么，因为蛇之心口中的那个时代，距离现在似乎很久远了。

“回到之前的话题吧？”眠眠格外婉转的声音，将他们拉回了现实，“你说，你们是为了守护一扇门而诞生的？”

“嗯……这是我们的命运。即便逃出来了，在世界上自由地游荡了很久，我们仍然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做，后果会有多么麻烦。”

没有给眠眠提问的机会，他说得很快的。

“我们和父母，进行了一次商议，最后他们同意，允许我们其中的一员，自由的继续活着。”

在这之后的事情那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鹰之风作为女妖的女王，建立了自己的国度，庇护所有的孩子。

而他，则承担起了雄性应当有的责任，留在这里对付所有的麻烦。

“你说你那扇门……”

眠眠仍然不肯死心，始终想要知道他在这里的目的。

可惜，蛇之心又一次自然而然地婉拒了她。

“真希望喝点什么。”他苦涩地说。

两位听众当然希望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自己带着的、可以喝下的东西。

“苹果酒？”

“黑夜之血？”

惊异的不光是落月，就连蛇之心，也没预料到眠眠会提出那种稀罕的“饮品”。二人怪异的注视，让眠眠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我只是开玩笑啦。”

“你说，你们带着黑夜之血……”

二人的玩笑话，并没有让蛇之心随之放松心情，反而脸色凝重了起来。

光是这样，从他身上便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似乎亘古而来的强大气息，夸赞着幻之种族的压倒性强大。

落月和蛇之心离得很近，因此浑身不自在，作为一名逐猎者的本能，也在心中躁动不安。

他很多次想去握剑，但要是这么做了，恐怕蛇之心身上的这股气息，就要彻底变成针对他的敌意了。

但有趣的是被吓到的仿佛不止是他，在这座本该寂静的遗迹内——骤然出现了大量的躁动声。听得出，像是许多体型不一、强度不同的怪物，正在对蛇之心做出反应。

“奇怪，这里有怪物？”

“唔嗯，的确有很多。”蛇之心收敛了许多气势，这才回答：“你们来的时候，我以墙壁替你们阻挡了而已——看来在这一点上，我选得不错。否则我可能迟一些才有机会知道，你们身上有黑夜之血，让我看看吧。”

“嗯，这里。”眠眠从随身的口袋里翻动了许久，这才将那个小玻璃瓶子给拿了出来。

它里面的液体十分安静，只是随着眠眠手部动作，轻轻如普通的水一样摇摆。蛇之心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良久过后，他松了一口气——“万幸，那股恶意已经很淡薄了，可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中？”

从他的态度里，落月与眠眠都意识到这一瓶黑夜之血可能存在问题，二人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所有的经过告诉给了蛇之心。倾听之中，蛇之心始终没有作出反应，只是默默的听完了。

可当落月讲完的一瞬间，他就急忙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问题——

“为什么你们想捕捉它？正常来讲，不应该是用封印的手段，将它送回原处去吗？”

沉默了一小会儿，落月心想，既然前面的事情都已经全部告诉了他，那么把当时的小小私心也讲出来，应该也没关系。

“我听说喝下它之后，能让人睡个好觉……”

“你是指……等等，我不觉得你是那样悲观的人啊？”照紧了眉头，蛇之心闷声说，“还是说你所谓的睡个好觉，并不是指那种永远的长眠？”

“字面意义，就是睡个好觉的意思。”

解释这些的时候，落月显得比之前还要尴尬。

“……那你尝试着喝掉它了吗？”

所以摇了摇头，并且解释道：

“当我亲眼目睹，才知道它是从尸体上出来的，实在是很脏……我也怕变成尸体。”

“那倒不一定……算了，还是先说点更重要的吧……”很明显，蛇之心的表情变得沮丧起来，“这东西，已经想出了逃离我的办法……不得不说，真是聪明。”

“你是说，你在这里守护的职责……不，你的命运——和这东西有关吗？”落月问。

蛇之心点了点头，没有浪费口水多念半个字。

作为一名逐猎者，落月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问出“为了不让这东西危害人类，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问，他犹豫了。

落月渴望着，现在自己的身下能有把椅子，那样他就能全心全意去思考。正如同蛇之心有他的命运一般，落月也有自己的命运。他希望早日抵达旅途的尽头，去为这段失眠的人生，落下迟了太久的句号。

越快越好……本该如此的。可惜，目前所遇到的诸多麻烦，都会拖慢他的步伐，或者将他葬送在旅途之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代替了沉思的落月，旁听到现在的眠眠，终于提问了，“我们遇见黑夜之血，是什么厄运的征兆吗？”

“不可否认，应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