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羽越来越猜不透自己了,不知在何时起,他变得开始在乎萧盈娣的看法了,不如以前那么恨她了,甚至有时候她的一些做法反而让他有种刮目相看的惊艳,这种感觉让他惶恐,也让他莫名地有些抵触。
所以静看她良久后,他才说道:“你帮我巩固地位,我放你自由。”
这是陆笙羽头一次对她让步,萧盈娣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他端起药碗,说道:“先喝药。”
萧盈娣这才回神,面色轻松自然,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在他错愕目光下,竟对他笑了笑:“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就真的是站在同一根绳上了。”将药碗在他跟前晃了一下,“我手臂没有受伤,没道理要你服侍我。”这次她说话没有敌意,反而是对同盟者的一种友好。
陆笙羽看到萧盈娣对他一笑,愣住了。他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如今却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甚至是他们第一次有相同的立场。习惯了与她针锋相对,这样友好的氛围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待到她喝完碗中汤药,他轻咳一声,打破奇怪的氛围:“听说太后最近身子不大好,安宁宫里几天都没人进出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两人关系融洽后,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关心,只是他们却不自知。
萧盈娣放下药碗,将身上的被褥拉高至腋下,听到陆笙羽提到“太后”二字时,萧盈娣面色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更是一瞬间的冷却。沉吟许久后,她看着他,眸子淡然似水:“三年前的那碗害贤妃流产的汤药是出自谁手?”
陆笙羽知道萧盈娣迟早会问他这个问题,那一次她偷听到他和太后的谈话,想必听到三年前的真相他和太后都知道,她自然是不会去问太后,所以肯定会问他。可他却是看着她,并不回答。
陆笙羽意外的沉默证实了萧盈娣心中的猜想,她突兀一笑:“是太后对吧?”
陆笙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盈娣面色平静:“其实我早就猜到这里去了。刚到清平观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就会胡思乱想,想了三年,有什么是想不通的呢?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怀疑,况且刚回京那段时候,太后对我又特别上心,我一度以为是我猜错了。如今想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如此一来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贤妃失子后,皇上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想必皇上当时也猜到是太后的意思,所以避免落人口实,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她阿玛无心权势,却还是容不得他人眼,包括皇上。可她对太后却是心寒到了极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罔顾亲情,权势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自嘲一笑,看着陆笙羽,眸子多了几分冷然:“这样一个为了权势地位,不顾念兄妹之情,不念及姑侄之情,连自己亲人都要陷害的人,你觉得我还有必要见吗?”
萧盈娣并不是个绝情的人,但她也不是个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如果没有触碰她的底线,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能忍,但是一旦触碰她的底线,她也绝不会给对方半分仁慈,即便对方是她的姑母,是当今的太后,也不例外。
自打萧盈娣从清平观回来后,真的感觉长大不少。她说的话总是能让陆笙羽另眼相看,也总能让他看到不一样的萧盈娣。正如她此刻的一番话听在他耳中,更是意外。对于萧盈娣如今对太后的淡漠,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她绝情,反而觉得她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懂得保护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野丫头了。
陆笙羽看着她,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那碗补汤里的藏红花是太后加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太后的用意吗?”
有些时候,真相已经清楚就没必要在刨根问底了,这样只会让人更加失望乃至绝望。或者萧盈娣对太后还是存有感情的,不想让自己太过憎恨太后了,索性就选择逃避。疲累地闭上眼,话语间也透着强烈的失落感:“知道得够多了,没什么好奇的了。有时候,做个明白人不一定是好事,让自己糊涂一点,日子倒也舒坦些。”
看着萧盈娣满脸的倦意,陆笙羽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疼。
“你这几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宫女太监们便是。”
虽闭着眼,却是没有睡,听着陆笙羽的话,萧盈娣嘴角扯过一丝苦笑:“不用了,这么些年,早已经习惯碧珠伺候我了,多个人多份不自在。”
萧盈娣的话说得无心,听着却是有些埋怨之意。陆笙羽沉默了些许后,见她已然快要睡过去了,站起身轻声说道:“你好好养伤,过几日跟我出宫一趟。”
说着,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子往门口走。突然萧盈娣的声音响在身后:“到时你可以让我见见我额娘吗?”
陆笙羽身子骤然一僵,面色也僵硬了不少,黝黑的眸子里看不见藏在深处的情绪,半晌之后,他应了声:“恩。”
萧盈娣腿上有伤,又加上天气一直不见好,虽未下雪,可天色阴沉,寒风阵阵,让人也变得没什么朝气。屋子里都是碧珠在忙活,空荡荡的倚梅轩显得倒有几分冷清。期间冯雪和惜惠格格会过来看她几眼,因为天气冷,冯雪腿上有风湿,所以不比惜惠格格来得次数多。
自打上次和惜惠格格在御花园内玩耍后,加上后来萧盈娣掉进冰河里,惜惠心里愧疚,自然是没少来倚梅轩,一来二去,惜惠和萧盈娣更是亲密不少。况且惜惠生性活泼,有她在,冷清没有人气的屋子倒也多了几分生气。
萧盈娣坐在床边看着碧珠刺绣,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不待碧珠起身去开门,就听到门外嚷嚷着唤道:“碧珠姐姐快给我们开门,我们可快要冻死了。”碧珠一听那声音,眼睛骤然一亮,显然是知道惜惠格格站在门外。惜惠知道碧珠虽是萧盈娣的丫鬟,却是情同姐妹,所以她自然也没有当碧珠是下人,在倚梅轩,她都是唤碧珠一声姐姐。
碧珠打开门,门外除了站着惜惠还有冯雪。门一开,外面的大风就肆意吹进来,屋中央的桌布吹得布脚翻飞。惜惠慌忙地跑进来,面色通红,径直跑到火炉边伸手烤火。冯雪却是慢慢踱步进来,一张俏脸蛋儿也是冻得不轻。碧珠关进房门,为冯雪和惜惠解开染上寒气的斗篷放在火炉边烘烤。
萧盈娣看着她们两个面色通红,全身哆嗦,无奈她腿上有伤,不便下床走动,只得说道:“今儿个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也跑过来看我了?”
“我本是决意要……过来看盈娣姐姐,恰巧雪儿姐姐也……有心来看你,我们便……一道过来了。”惜惠脸颊冻得通红,说话时牙齿都还在打颤,断断续续说话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俏皮。
冯雪烤了会手,碧珠给了她一个手炉抱着,她踱步走到萧盈娣床边,面露关切:“这两日我腿上犯了毛病,没来看姐姐,姐姐的伤可好些了?”
萧盈娣淡淡一笑:“好了不少,再过几日就基本痊愈了。”
这时,惜惠格格也端了个手炉过来,笑着说道:“五哥赐给盈娣姐姐那么多珍贵药材,伤口自然是好的快。”
冯雪一听,面色闪过一丝窘迫,浅笑道:“看来殿下对姐姐也越来越上心了,如此我倒是安心不少。”
萧盈娣倾嘴一笑,她和陆笙羽的和平建立在交易之上,这点她却不能跟任何人说,所以冯雪的误解,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说了,一笑而过。
惜惠格格坐到冯雪旁边,到底是年少太单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听惜惠格格说道:“可不是嘛,我看过不了多久,盈娣姐姐该有喜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当姑姑了。”说着,她看向萧盈娣的眼中满是憧憬和兴奋。
陆笙羽宠幸萧盈娣的事,冯雪早就知道了,只是陆笙羽对萧盈娣的憎恨,她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春娇对她说起这事时,她起初是不信的。后来萧盈娣腿受伤,陆笙羽多次去倚梅轩,加之来幽兰苑的次数不复新婚那段日子多,久而久之,她也信了。只是下了场大雪,她身子骨不好,病了,不怎么出门,而陆笙羽也没来看过她,心里不免有很大的落差。
冯雪的眼中神色暗了暗,笑得更是不自然了,嘴上却说道:“姐姐,妹妹就先恭喜你了。”
“没有的事。哪像是惜惠格格说的那样呢。”萧盈娣笑得极不自然,被人误会却无法解释的感觉,真的很无奈。况且如今她对冯雪莫名地有愧疚之感。她本无心与冯雪争宠,她初来宫中那段时候,都是多亏了冯雪照顾,所以和陆笙羽有了夫妻之实,她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觉得她抢了冯雪的宠爱,是而,她忍不住要辩解几句,唯恐冯雪误会太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