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娣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她又问碧珠:“王爷可在外面?”
这次碧珠顿了一下,犹豫不决地看了萧盈娣有一会,才低声说道:“王爷本不让奴婢说。但是奴婢见王爷冻得也确实可怜,其实王爷一直在门外守着呢。格格可要奴婢叫王爷进来?”
萧盈娣垂下眸子,卷密的睫毛如同一把蒲扇遮住了她眼中真实的情绪,声音闷闷:“不用了。你去告诉王爷,饭菜很好吃。我要歇息了,让他也回去休息吧。”
“哦。”碧珠像是不愿意就此结束萧盈娣和陆子衿的缘分,所以应得闷闷不乐,端着盘子,走出房间。
刚一踏出房门,门外的陆子衿就凑过来,一脸紧张的模样:“怎么样?饭菜还可口吗?”
身子上染了许久的寒气,陆子衿靠过来的时候,碧珠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流扑面而来。看着陆子衿面色冻得发紫,连身子都在隐约颤抖,碧珠不由得暗自叹气。在格格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能得王爷这样细心呵护,该是格格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碧珠微微行了个礼,说道:“格格说了,王爷做的饭菜很合她心意,她喜欢极了。只是王爷守了这么久,格格也心疼,特地让奴婢嘱咐王爷回去好好休息,莫累垮了自己,格格还让奴婢为王爷煮碗姜汤去去寒气呢。”
前面的话,碧珠如实说出,后面的话,却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这么做只是不想断了格格和王爷的缘分。如今在格格最脆弱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守护着她,才不至于那么可怜。
听了碧珠的话,陆子衿冻到发紫的嘴唇微微弯起,难掩喜悦之色:“她喜欢就好……”
碧珠回头见离屋子已经有些距离了,才上前一步,侧身对陆子衿低声说道:“奴婢看得出来王爷是真心疼格格。奴婢自小跟格格一起长大,格格以前虽任性但本性不坏,较之格格现在终日闷闷不乐的模样,奴婢倒真希望回到过去。不怕告诉王爷,格格嫁给太子殿下从没开心过。王爷是知道的,殿下和格格自幼就有过节,两人成亲自然是与情无关,所以王爷如果真的喜欢着格格,奴婢愿做这红娘,王爷你是怎么想的呢?”
碧珠抬头看着陆子衿,满眼希翼,就如同看着一根救命稻草。在碧珠眼中,顺谦王是唯一能带着格格走向光明的人。
天地间的雪光映在陆子衿那双如水眸子里,反正晶莹的光泽,他几乎是不加思考就道:“我是认真的,我想护她周全。”
碧珠舒心一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有王爷这句话足以。那奴婢就下去为王爷煮姜汤了。”
陆子衿轻轻点头,碧珠行了个退礼,端着托盘先走一步。
天地之间一片白,未融化的雪衬着天地发亮,夜风寒气袭人,陆子衿全身冻得冰凉,然而他的心却是暖暖的。回头看着那间漆黑的屋子,黑玉般的眸子里光泽一圈圈荡漾,满眼的忧伤如同昙花,开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悄无声息。
犹自睡梦中,恍惚听见吵杂声不断明晰。随后听见房门撞开。门板撞在墙上,来回摇晃,咣当直响。
萧盈娣还未睁眼开,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袭来,下一刻冷冰冰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沁凉到忍不住发抖的寒冷让萧盈娣的睡意尽失,抬眸睁眼便是陆笙羽那双暗含怒气的眸子,黑眸里仿佛有漫天大火在燃烧,让萧盈娣心骤然一紧。
“殿下,殿下息怒。”碧珠随后赶来,一见陆笙羽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她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上次在柴房,殿下就是这样一副盛怒的表情,当时若非侧福晋求情,格格很可能就死在殿下手中了。
“殿下,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是因为格格掉进冰河里,顺谦王奋身相救,又担心格格一个人在东宫无人照料,这才留在顺谦王这儿的。”碧珠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急急地说着,一长段话不间隙地说出来,唯恐意思表达地不够全面。
陆笙羽压根不听碧珠解释,不管萧盈娣还处在生病状态,将她硬生生地从床上拽下来,只穿着单衣的萧盈娣摔倒地上,冰冷的地寒气逼人,尽显病态的脸愈加苍白。
陆笙羽拖拽着萧盈娣往外面走,碧珠快速地拿起衣衫追了出去,嘴里则担忧说道:“殿下,格格病还未痊愈,还是让她先把衣服穿上吧。求您了,殿下!”
对于碧珠的叫唤,陆笙羽充耳不闻,用力拖拽着萧盈娣快步走着。虚弱到使不上力的萧盈娣,正要站起身子,可跟不上他的步伐,又跪倒在地,几次下来,她的双腿再也站不起来,双膝在粗糙的地上摩擦,眼看着裤子就要磨破了,隐约有些疼痛。
未及走出院门,正巧遇上回来的陆子衿。陆子衿第一眼看到的是陆笙羽的眸子,第二眼落在萧盈娣身上时,陆子衿心疼之色显而易见,俯身就要将萧盈娣扶起来,可陆笙羽却侧身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陆子衿蹙起眉头:“五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笙羽冰冷的眸子盯着他那张脸,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福晋,有些事还是不劳烦二哥的好。”
甚少生气的陆子衿忍不住皱起眉头,很是不悦:“可是她受伤了。”
陆笙羽几乎看都没看萧盈娣一眼就说:“我的福晋受伤我自会宣太医医治她,二哥的关心似乎有点过了。”
陆子衿虽然生气陆笙羽这么对待萧盈娣,到底是手足,他也不好与他关系闹僵,试图平和语气,徐徐说道:“五弟若是有什么误会,有空我自会与你解释清楚。如果你因为宫里所传流言之事而要为难萧盈娣,就太过分了。这天寒地冻的,她终归是太子福晋,这样出去给宫人看见了,五弟脸上也没光,至少让她把衣服穿上。”
陆笙羽方才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此刻经陆子衿一提醒,他才恍然察觉他是有些冲动,松开萧盈娣的手腕,萧盈娣几乎是同一时间侧倒在地。陆笙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冷冷地对身后的碧珠命令道:“给她穿衣!”
“谢殿下。”碧珠感激涕零地跪下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为萧盈娣穿好衣衫。
萧盈娣冻得面色发紫,僵硬着身子任由碧珠为她穿衣,她的思绪却是落在方才陆子衿所说的宫中流言上,不是说这里戒备森严吗?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到底是在背后害她?略显病态的双眸渐渐冷却,冷冽的眸光空洞地看着地上,到底是她粗心了,也是她太贪心。明知身后有很多眼睛盯着,她却还是留在了陆子衿这里,说好的理性终是被他的温柔所融化。
心寒加上体寒,萧盈娣全身冰冷麻木,一路上心不在焉,她都不知道陆笙羽和陆子衿之前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回了东宫,只知道待她回神时,她人已经在东宫正殿。屋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只剩下陆笙羽看着她。
压下昏沉沉的不适感,强撑着身子站着,虽猜出几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宫中又在传关于我的什么事?”
陆笙羽的怒气比之前消了些许,但眸子里还是有怒火燃烧,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味:“你说什么事?你难道还有值得人歌颂的事不成!”
“我是被陷害的。”虽然她是在陆子衿那里呆着,但她和陆子衿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宫中的人心向来毒辣,既然要害她,自然会添油加醋地流传,所以她才可以如此肯定在不知道流言的内容的同时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你说我就信?”陆笙羽走过来,冷眸仔细打量着她那张如雪般惨白的脸:“萧盈娣,你说的谎话还不够多吗?”他当时暂住在睿王府时,嚣张的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会编造各种谎言,在睿王府生活的那段时间,他从她嘴里就没听到过几句真话,要不是她爱说谎,他当时又怎么会傻傻地被她骗到三角亭,让他的尊严被无情践踏?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所以她曾经说的谎话太多,导致她已经不为他所信任。不对,就算她满嘴真话,他未必会信她。
是她做的,她认;不是她做的,她打死也不会认。
三年前,她就是因为没有坚持否认,才会让那个至今不明的幕后黑手所陷害,才会毁了整个睿王府,三年后的今天,她不会再懦弱地服软。
微微抬起头,迎视着陆笙羽那双满含探究以及怀疑的眸子,神色坚定:“我上次就说过,我们是一路人,利益相关,我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对于她的话,陆笙羽失声冷笑:“哦,是吗?你明知道有人暗中监视你,你却还呆在他那儿,这难不成也是被陷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