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的偏厅里。
赵德昭和陶谷相对而坐,陶谷一边吃着茶点,一边为赵德昭介绍着今日朝会的主要内容。
因为辽国的这一手的确有些出乎了大宋朝堂的预料,故而今天的朝会开到了很晚。
为的就是商讨出一个适合的对策,以应对大河以北的混乱局势。
只不过商量了许久,大家依旧是没能拿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案来。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中原少马。
目前大宋的禁军和地方军队加一块儿,足有二三十万的规模。
但其中,骑兵的数量不到三万。
就这三万骑兵,还是分散在大宋各处,成不了太大的规模。
像是当初猩州城外那种两万多骑兵集团冲锋的场面,赵匡胤现在都还只能想想而已。
大河以北的各州就更别提了,一个州府最多也就能有个百余来骑而已。
而那些南下打草谷的异族虽然都是些小规模的队伍。
但那也有几十上百人。
还都是些一人多骑,弓马娴熟的。
不少主动出击的州府便是因为骑术射术的差距,而吃了大亏。
人少他就抢,人多他就跑,你还追不上。
这种无赖打法,实在是让大宋君臣们都无计可施了。
听完这一切的赵德昭,轻轻的揉了揉脑袋,开始回忆起一些打出来会和谐的游击战内容。
正当赵德昭回忆“祖训”的时候,对面的陶谷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随后,陶谷便在赵德昭的面前,抽搐着倒了下去。
赵德昭顿时顾不得其他,他连忙一边喊人去找大夫,一边检查起了陶谷的状况。
仔细的查验了一下陶谷的脸色之后,赵德昭又检查了一遍陶谷刚刚吃的差点等物品。
最终,赵德昭依着他从程德玄那里学到的毒药知识,排除了陶谷中毒的可能性。
他觉得,陶谷的样子,更像是中风。
过了没多久,下人就把大夫给找来了。
大夫在给陶谷号过脉,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最终给出了中风的诊断。
按大夫的说法,陶谷是年事已高,又操劳过度,以至于风邪入体。
至于说能不能把人给治好,大夫就不敢乱了。
中风这种心脑血管疾病,就算是在后世,也是致死率极高的,惶论医药不发达的古代了。
一时间,整个陶府都陷入了紧张之中。
很快,陶谷的大儿子,在宫中担任起居舍人的陶邴就连滚带爬的赶回来了。
看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父亲,陶邴当即便痛哭了起来。
看着这副悲伤的场面,赵德昭也不怎么好受。
昨天他才得知一位故友离世,难道说今天自己这个老师也要走了吗?
在陶邴身后,还跟着赵匡胤派来的御医以及慰问的使者。
因为北面的糟糕形势,赵匡胤现在根本走不开身来看望陶谷,他也就只能派了御医,再带了些珍贵药物来聊表心意。
赵匡胤还特意让人传讯,吩咐赵德昭这些天就在陶谷府上好生照看着。
御医越过众人来到了陶谷身边,开始为陶谷检查了起来。
虽然最后御医给出的诊断和前一位大夫一样,也是说中风,但是御医表示,根据他多年行医经验,陶谷的脉相还算稳定,应该是有很大机会挺过去的。
御医的话,总算是让陶家人放松了一些,陶邴收拾好了情绪之后便开始按排起了御医以及赵德昭的起居。
接下来,他们都要在陶府住一段时间了。
待到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夜色已经深了。
陶邴让下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宴席,准备好好的招待一下赵德昭和赵匡胤派来的御医。
不管怎么样,陶家也是书香门第,礼数不能少。
桌面上的菜很丰盛,但是出席的几个人明显都没什么胃口。
半天半天的,菜都没动几下。
赵德昭看了一下周围,忽然发现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陶鄑。
从陶谷晕倒到现在,都过去几个时辰了,陶鄑却依旧不见踪影。
这让赵德昭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陶邴很快就发现了赵德昭脸色的变化,他小心的问道:
“燕王殿下,可是这菜不合你胃口吗?”
赵德昭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你弟弟陶鄑呢?怎么没看到人?”
陶邴脸色一变,随后摇头道:
“唉,父亲昏迷的时候,家中下人就去寻他去了,他说要晚些回来。现在都要宵禁了他还没回来,怕不是要在外面留宿了。”
赵德昭直接放下了快子。
“我去把他带回来。”
说着,赵德昭就起身出门了。
从门房那里接过缰绳,赵德昭跨上马,就朝着瓦市子飞奔而去了。
瓦市子的街口,几名禁军远远的看到赵德昭飞奔而来,就想要拦下问话。
“滚回来,把路让开。”
队长直接一嗓子把他们给喊回来了。
“那是昭,啊不,燕王殿下,你们眼瞎了?”
马背上的赵德昭对着这几名禁军点了点头,把几人都给惊住了。
“这燕王殿下,这么和善的吗?”
一名禁军不由自主的问道。
队长摇了摇头,说道:
“那得看对谁。”
“队长,和咱们说说呗,听说你跟着燕王殿下一起打得大同府?”
“一帮新兵蛋子,就爱瞎打听,我跟你们说啊…”
……
身后那一队禁军的交谈,赵德昭无从得知。
他正停在一座名为慧娴居的庭院前面。
这座庭院明显是刚修建不久,木料很新,漆味还未完全消散。
这是个什么地方,不需要过多的描述了。自打蜀地的财富入开封之后,官员百姓们的生活都是富足了许多。
正所谓饱暖思那啥,所以这几年开封府里的服务行业发展迅速。
就连快活林都多开了好几家分店出来。
庭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但是从那透出的光亮能看出来,里头的人并没有睡下。
悦耳的丝竹声听起来还有些热闹的样子。
赵德昭下马,吸了一口气之后,敲响了大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啊?”
门后传来了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吱呀”
大门开出了一条缝隙。
“这位,贵人,您有什么事吗?”
年轻的门房看清赵德昭的样子之后,立刻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找人。”
“您里面请。”
“陶鄑陶公子,在哪里?”
赵德昭跨进门房大开的大门,随口问道。
“陶公子在兰止院里,我带您过去。”
“好。”
在门房的带领下,赵德昭很快就来到了兰止院门口。
一路走来,赵德昭也是有些感慨,这个慧娴居的装修布置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不但园林绿植布置的很好,还养了一些艳丽的鸟雀做点缀。
硬是在不算大的空间里做出了曲径通幽的感觉。
难怪陶鄑最近一直都在这里待着。
只不过,陶鄑似乎在这里待得并不是很愉快。
因为赵德昭一进门就听到了有人在骂陶鄑。
“你个废人,一辈子都做不了官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爹干的那些破事,都够夷三族了,要不是陛下宽厚,你早就投胎去了,算什么东西!”
“他娘的,来啊,有本事动手啊!”
“动什么手?”
赵德昭就在对骂声中,走进了房间里。
顿时,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德昭。
赵德昭扫了一眼,房间里坐着两个男的,一个是陶鄑,一个不认识。
在屏风隔断的里间,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在抚琴。
琴声动人,身姿曼妙。
“你特么谁…”
“燕,燕王殿下。”
坐着的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不认识的那个家伙就哑巴了。
“你是谁?”
赵德昭看着那个不认识的家伙,开口问道。
沉默了许久之后,这人还是开口了。
“我是王审锐,家父王全斌。”
“哦。”
赵德昭了然。
随后,他就把王审锐丢到一边不管了,转头对着陶鄑说道:
“你,跟我回去。”
“我,我…”
陶鄑看着赵德昭认真的表情,终归还是什么也不敢多说,直接起身了。
随后,赵德昭就领着陶鄑一路出了慧娴居。
那场面,就跟拎自家孩子一样。
待到赵德昭走后,王审锐才愤愤的掀掉了桌子。
他很想像刚才骂陶鄑一样痛骂上一顿。
可是他不敢。
“王公子,何必生气呢,气多伤身。”
屏风后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翩儿,你不懂。”
王审锐一想到刚才赵德昭无视自己的模样,心头就如同有刀在刮一样。
“王公子,现在可是只剩下了你我二人,你却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吗?”
王审锐听着佳人的软语,这才想起来,赵德昭这一来,正好把搅和了他这么多天的陶鄑给带走了。
“翩儿,是我的不是了。”
王审锐连忙告错。
这个翩儿姑娘,王审锐在刚到这慧娴居的时候就看上了的,为此还花费了大价钱。
只不过因为慧娴居是新开的,老鸨子一直压着姑娘们的身子等好价钱。
再加上前些天陶鄑来了一趟,也看上了翩儿姑娘,愣是和王审锐较上了劲,这才搞得王审锐一直没成好事。
现如今,看着屏风后面佳人的曼妙身姿,王审锐忽然觉得。
刚才的赵德昭,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是夜,云雨交加,惊得院里鸟雀“咕咕”叫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