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九月份。
大宋朝堂上下发现,他们一直担心的,辽国的南下大军。
始终不见踪影。
传讯的飞骑一日三报,带来的消息都是边关安宁,没有大军靠近的踪迹。
这种一反常态的情况,让赵匡胤等人都是有些焦躁。
赵匡胤担心,辽国这种完全不同以往的反应,会不会是想和当初赵德昭攻打西京一样,在谋划着自己意料之外的地方。
只有赵德昭,对此毫不在意。
身为后世人,且在辽国兜了一大圈的他,对于辽国根本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恐惧。
别说他们不来,就算真来了,赵德昭也丝毫不惧。
左右不过是打一仗罢了。
总比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要简单的多了。
想到这,赵德昭就是一阵头疼。
这段日子里,赵德昭在陶谷的配合下,开始梳理构建自己的关系网络。
每天,他不是和陶谷一起研究那份人员名单,就是采买礼品,拜访各种对象。
各种称呼、关系、人情世故,几乎都快把赵德昭的脑子给挤爆了。
若不是对方因为赵德昭的身份而有意亲近,再加上熟悉这些事情的管家王顺从旁协助,赵德昭还真应付不来这种高强度的交际活动。
这也间接说明了,之前的赵德昭到底有多么不受人重视。
在前身的记忆里,即便是逢年过节的,几乎也只有舅舅贺山,亦或是二叔、姑姑之类的人才会来看看自己。
现在骤然多了这么多需要往来的对象,实在是让赵德昭有些麻爪。
这一天,在拜访完了一家柴文意的拐弯亲戚之后,赵德昭便准备回自己的府邸了。
中途,在经过四安坊的时候,赵德昭停了一下,便调转马头,去了昭明寺的方向。
随着蜀地的大量财富涌入,开封府的面貌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作为曾经的开封府贫民区,四安坊如今也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样貌,人流如织,商铺林立。
曾经破落的昭明寺,看着也是经历过了翻修,屋舍都翻新扩建了许多。
只不过,那原本朗朗的读书声,却消失不见了。
赵德昭皱了皱眉头,来到了大门口。
知客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曾经的大金主,他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施主,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施主可是要进去礼佛?”
“嗯,你们主持在吗?我想见见他。”
听到赵德昭的问题,知客僧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
“施主要找的,可是怀远主持?”
“正是。”
“这个…”
知客僧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不瞒施主,怀远主持已于旬月之前圆寂了,现在寺里是怀明师叔在主持。”
“圆寂了?”
赵德昭愣住了。
回过神来的赵德昭还是进了昭明寺里面,与那位叫做怀明的主持相谈了一阵。
从对方的口中,赵德昭知道了大概就在一个多月前,赵匡胤班师回朝前不久,怀远法师便于夜间圆寂了。
寺中的大小事务就这么落到了现在的怀明法师手里,故而原本那些给幼儿教学的事情,也就停了下来。
看着赵德昭一身富贵打扮,怀明很热情的表示自己可以继续让人维持原来的教学工作。
至于代价,无需多言。
赵德昭看着怀明那一身宽厚的身板,笑着摇了摇头,最后在怀明失望的目光中离开了昭明寺。
随后,赵德昭出城,一路向北。
从渡口横渡了大河,赵德昭趁着月色在大河北面的山坡上好一阵搜索,才找到了那一尊刚修好没多久的坟堆。
坟墓非常简单,只是一个半人来高的土堆和一块砂岩镌刻的墓碑。
赵德昭看着墓碑上的“怀远法师之墓”几个字,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穿越而来,赵德昭都快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又见过了多少的尸体。
可是直到这一夜,赵德昭才有些明白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赵德昭在怀远的坟墓旁边待了一夜,说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话。
比起他当初写下来的,最后烂在地窖里的那些书册上的东西。
还要多得多。
这些话,也就只能讲给死人听了。
等到日出升天,阳光再度洒下的时候,赵德昭便重新收拾好了情绪,牵着马原路返回了。
回到城里的赵德昭盘算着反正已经错过了朝会,他也就没有往皇宫赶了,而是直接去了陶谷府上。
他准备在这里等陶谷下朝。
就在陶谷的家门口,赵德昭正好和一个人撞见了。
那是陶谷的儿子陶鄑,之前,因为科举舞弊桉,陶谷断送了入相的前路,陶鄑也是落得个永不录用的下场。
故而现在的陶鄑每天都是在外风流快活,荒唐度日,看起来是准备彻底的当一个富贵闲人了。
这些天赵德昭天天来陶谷府上,还是在今天才见到陶鄑一面。
面对赵德昭,陶鄑的态度也是随意的很,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登上马车走了。
看方向,应当是去瓦市子那边。
对此,赵德昭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他又不是陶鄑的什么人,也管不着他。
再说了,有赵匡胤永不录用的处罚在这,陶鄑一辈子基本也就这样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赵德昭在门房的迎接下到了偏厅落座,随后便开始等待着陶谷下朝。
然而今天的朝会似乎有些久,一直到赵德昭在陶谷府上吃过了午饭,再睡了个午觉,陶谷才回来了。
见到赵德昭之后,陶谷就是急切的问道:
“你昨天去哪了,怎么没参加朝会?”
赵德昭说道:
“有个朋友过世了,我去拜祭了一下。”
听到这,陶谷的神色也是一顿,随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生老病死,看开些吧。”
“怎么,今天有什么大事吗?”
陶谷点头道:
“边关来信了,辽国南下了。”
赵德昭顿时来了兴趣。
“哦,来了多少人,从哪里来的?”
“人数不清楚,然后,从哪里来的都有。”
“这是什么意思?”
陶谷的话让赵德昭有些不明白了。
随后,陶谷便开始解释起来。
自前几日开始,北面各州便发现了有异族在境内出没,只不过这些异族大多都是规模不大的小队伍,而且出现的地点也乱七八糟的。
压根不像是有规模有组织的大军,也没有什么相对固定的行军路线可言。
反而是四处乱跑,到处出击,见到什么就抢掠什么。
不少侦骑都回报说,发现很多异族甚至是抢掠到一些收获就直接北返了。
这架势,根本不像是辽国的大军南下。
反倒更像是秋冬时节常见的打草谷。
只不过这个规模比起往年,要大了数倍不止。
几乎就在三五天的时间里,整个大河以北便处处烽火,百姓们都在仓皇的往城池里面逃窜。
“辽国这是有能人啊!”
陶谷最后叹息道。
原本就如同赵普所说的那样,辽国一旦大军南下,对于大宋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样更能动摇辽国的根基。
可现在,辽国分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短处,所以选择了一种更加稳妥的方式,对大宋进行反击。
而且谁都清楚,这并不意味着辽国服软了,而是说辽国正在整顿自身,积蓄力量。
再给予大宋以雷霆一击。
赵德昭听完,也是跟着紧锁眉头。
辽国这一招,虽然不如直接南下攻打开封那么立竿见影,但是从长期角度来看,对于大宋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大河以北的民生都被彻底的打乱掉了。
而一旦大河上冻之后,这种混乱就很有可能继续向着南方扩散。
后世有句话,叫再差的秩序,也好过混乱。
因为一旦社会秩序崩塌,进入混乱状态,那么就很容易出现文明断层。
到时候再想重新续上来,可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了。
不然,怎么会有科技发展靠考古的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