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剑后,宁久闲却是没有立刻冲上去,因为他现在同样陷入了一个新的尴尬局面。之前之所以能够打败刘绫,狭小的地形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毕竟他无法使出剑气剑光,只能近身搏斗。
另一方面,他需要以碾压性的姿势打败陆尘,这倒不是为了威风,而是让那些正在算计他的人,例如天圣门老祖,看不清他的深浅,让他再获得一点点翻盘的机会。
那么,该怎么办呢?
只有……那一个办法了吧。
“青龙主生,你大抵因此以为我不擅战斗吧。”陆尘见两人关系已经破裂,也不再客气了,缓缓说道,“不过很遗憾,你不过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个”字音一落,一块块暗青色的鳞片出现在陆尘的皮肤上,整个人瞬间变了个小绿人,与此同时,地下忽然钻出一条条粗大的绿色植物,各异不一,群魔乱舞,纷纷朝着正中心的持剑少年而去。
宁久闲镇定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冷淡,将手中长剑缓缓抬起,且轻声念道:“吾——即天帝!”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天地间的法理似乎出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变化,这点儿细微变化只有四位堂主等人才能稍稍察觉到罢了,但也只是稍稍。
如此之近的距离,再凭着金仙的听力,陆尘自是听清那句话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无数把看不见的剑,似乎悬在众人的心头上,那种尖锐锋利的感觉直刺进他们的心中,明明他们看不见任何的剑气剑光,但那剑势却是能清晰感觉得到。
仅凭剑势本是没什么的,可就是这剑势,却迸发出无数道肃杀之气,将这些群魔乱舞的植物一一绞杀,同时将它们的主人包围了起来,来回切割,血肉纷飞,就连主生的青龙之力都来不及修复了。
这一刻,人们清晰地感到了这肃杀之气里的……白虎杀伐之势?!
几乎是不约而同,他们都纷纷转头看向那位白虎堂堂主,试图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解释,但荀漓却是满脸无辜。
肃杀之气过后,擂台上除了站着的持剑少年,就只剩下满地破碎的植物尸体,以及……那奄奄一息的人儿。
秒……秒杀?!怎可能?!
他们却不知,宁久闲此时在心里长长地吐出了口气,这一招看似不消耗他的任何东西,却在玄妙中让他逐渐与什么融合一起,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因此,如果能不用,他还是不想用,因为这带给他极致的危机感!
宁久闲在原地警惕地等了一会儿,见陆尘真的再也起不来了,才持剑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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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了阁楼那边,宁久闲就在平时修炼的地方,见着了一个坐在湖边草地上、黑色的婀娜背影——是极乐天魔的女儿,单凝。
宁久闲径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着将长剑置在大腿上,用白色布条轻轻擦拭起来。
“恭喜,你赢了。”单凝抬起纤纤小手撩过几率鬓发,轻启樱唇,柔声说道,“想不到你自封法力,回归凡身后,竟然还能再短短数月内使实力增长到这个地步……除了我爹爹,你是第二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了。”
宁久闲默然,还是在静静擦拭着剑身,少女也没有打扰他,坐在一边乖巧待着。良久后,宁久闲停下了动作来,将七尺青锋打量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你……帮助我的目的是什么?”
“奴家不是说了吗?这是为了替我爹爹偿还这段因……”
还没等她说完,宁久闲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了:“这种话糊弄三岁小孩子就好了,因果报应,因果循环,这对修行者来说或许有用,但对修魔之人来说,干甚个事?况且,修行者之所以会介怀,不是因为真的会遭受报应,而是心里过不去,要解了这个心结……因而修魔之人没有这个顾忌才进境极快。”
他微微偏过头去,定定地看着单凝,那眼神近乎于严厉:“只有善人才会害怕报应,恶人从不怕这东西,他们只怕力量,如果只会暂时惧怕力量……那你呢?”
“单凝,你到底是善人,还是恶人?”
单凝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张嘴:“我……”
“……阴影之主。”宁久闲却是再次打断她的话,“你该知道这事儿吧,你可知道……放她出来,到时候会导致什么后果?那可是……生灵涂炭呐……”
“告诉我!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少女的樱唇微微抖擞着,她瞪大美目,眸光流转,呼吸稍稍急促了起来,似乎遇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可旋即,她就被惊醒了,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似的!
她蓦然站起身子,直直地看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迷惑术?”
“……失败了啊。”宁久闲微微叹气,似乎毫不惧怕暴露,反而坦然承认,反而遗憾没有成功,“我原想用这个法子,让你喜欢上我的,把你……嗯,把你拉入我的阵营中,顺便让你做下卧底。让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喜欢上自己其实不难的,只要给对方的平时印象好,再找准弱点就好……不过你始终是活了几百年的人,还多年来逃过了极乐天魔的仇家的追杀,岂会如此简单中招?因此只好使了些另外手段了。”
单凝抿了抿嘴儿:“……这不是《太上忘情他化自在心魔经》,更像是你与陆尘对敌时使用的力量,这是什么?你又修了别的功法吗?”
宁久闲却是不答,反问道:“你们到底为的什么?”
单凝轻轻叹气:“不愿意让你修这《太上忘情他化自在心魔经》倒是真的,我……不想见到你变得如我爹爹、如邪佛那般。这《太上忘情他化自在心魔经》关键在于‘太上忘情’和‘心魔’二词,这分明是矛盾的二词,却偏偏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你已有了‘心魔’,却还缺少‘太上忘情’,可到了那地步……这世人在你眼中,恐怕不过是牲畜罢了吧,哪怕对自己的亲人也……”
宁久闲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半响,又道:“你想多了,毁灭世界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的目光微微严厉了起来,“这年头啊,很多人口中嚷嚷着讨厌所有人,想要毁灭世界,又讨厌圣母,又讨厌正能量,虽然我也经常这般嚷嚷着,可我就算有这能力,也不会做的,因为……只有这世上好人越多,我才能活得更多。”
“若是到时候大千世界生灵涂炭,只余下一群阴谋者,一群坏人,一群恶人,需要动脑子去跟他们争斗实在是太麻烦了。因而,假如真的有人要毁灭世界,我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这世界的……这都是为的自己。如果有人问我做人的道理,我也会教他诸多做好人好事的人生道理,人啊,从不会在表面上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就好像我平时考出好成绩,大家都以为我真的不怎么学习就这般厉害了,我也经常说随便看看书,实则啊……再天才的人,也难以从有限的小学数学知识里,想出高等数学的答案。这都只不过是糊弄你们罢了,真以为表面上的东西就是真相,那就太天真了。就算是鲁迅,在以前读书时,不也是给了同学假答案,让人家在课堂上出丑,自己再站出来装、逼吗?这世道,险恶得很呢。”
“那我问你……单凝,你想让这本就险恶的世道更加险恶,到底是何用意?”
“我……”少女紧紧咬着下唇,内心挣扎不已,她明知道对方对自己使了一些奇异的手段,却始终无法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这怎么能怪我呢?若不是他们逼得我爹爹性情大变,害死了我娘亲,我也不会沦落至此,他们却还要继续逼迫……我爹爹也算不得什么善人,人人皆认为他是个万年一出的绝世天才,对人厚待,还与天苍爷爷这类人物交好,可我只知道他只顾着自己。能对陌生人的好,却不能对自己亲人好,这又算得什么善人?”
“这世道本就如此了,不如干脆没了算了。”
“……你只是把你对他的恨意转移到世人身上罢了。”说着,宁久闲伸出右手,穿进少女的三千青丝中,轻轻滑过,撩起几率柔顺发丝,捏在手中细细把玩,“我明白了,如果你肯帮我,我会想办法复活极乐天魔的。你只是活得太累了,缺了个心灵寄托,不想活了,顺便拉着大家一起死……若是极乐天魔真的活了过来,到时候这些话就跟他说说吧。”
单凝却是呆住了:“……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宁久闲沉默一下,再道:“世人皆以为魂飞魄散就是结束了,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死亡的尽头呢,我……可能有些办法。”
“……何办法?”
少年又是默然一阵,随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