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宁铮。”
不等陆烟开口,宁铮便主动微笑着说道。
许城帆点了点头,道:“许城帆。”
他转向陆烟,问道:“是你的同学吗?果然是一表人材啊。幸会幸会。”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和善,但却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陆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是我朋友。”
四个字的声调好似一条直线一般没有起伏,但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果决和肯定。
许城帆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变得更热情了。
他对宁铮露出一个亲热的笑容道:“原来是我们家陆烟的朋友,哈哈哈,很高兴认识你。陆烟有时候容易犯傻,做些蠢事,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多亏了你照顾啊。”
“还行,我觉得陆烟挺聪明的。”宁铮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许城帆的脸。
许城帆还想说话,但陆烟打断了他:“什么你们家?许先生,我跟你可没有那么熟。”
陆烟的语气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许城帆却丝毫不以为忤。他笑容不变地回应道:“这不是快了嘛,早晚的事情。”
陆烟摇头,直视着许城帆那双漆黑的瞳仁,缓缓开口道:“不是早晚的事,是早晚会取消的事。”
许城帆目光闪烁,轻松地回应道:“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取消,不是吗?”
“快了。等着吧。”陆烟仰着头,看着许城帆,表情看上去很倔强。
宁铮在一边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有点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一时间也就没有随意开口插话。
“好,我等着。”许城帆挑着眉毛点了点头,接着笑道,“但是,至少在那件事正式取消之前,你应该还算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
未婚妻?陆烟是眼前这个许城帆的未婚妻?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婚约吗?
这三个字宛如一声闷雷砸在宁铮的心里,无数疑问如同被施了魔法以后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宁铮的一整颗心灵。
而陆烟听了许城帆的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问道:“那又怎么样呢?”
许城帆往宴会厅的前面看去,嘴里说道:“既然还是我的未婚妻,那跟着我去前面跟长辈们打个招呼,不过分吧。总不能你来都来了,却跟我形同陌路吧?要是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是我们陆许两家,有了什么嫌隙呢。”
陆烟冷笑道:“有必要吗?有意思吗?与其等到婚约取消的消息爆出时,让所有人都觉得惊讶,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们一些信号,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许城帆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开始渐渐转冷,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烟儿,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他摇着头,缓缓说道,“我到底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愚蠢呢?”
陆烟有些奇怪地看着许城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宁铮静静地坐着,刚才被“未婚妻”三个字激荡的心灵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突然明白陆烟为什么让自己跟她一起来参加这个晚宴了——她想让自己见证一些事情,她想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许城帆说完那句话以后,盯着陆烟的脸看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你真的觉得,我们的婚约事可能取消的吗?你以为你我两家长辈说出的话,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收回的吗?”
他顿了一会儿,弯下腰,凑近陆烟,压低了声音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收回,你以为陆爷爷就真的愿意收回吗?陆铭国叔叔呢?他会同意吗?”
“陆家投入了那么多资源的新能源项目,最后以失败告终,陆声远叔叔的地位岌岌可危。你可知道,这佩京城里,有多少世家对你陆家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陆家最佳的选择,就是与我们许家结盟联姻,否则一旦被其他家族群起攻之,陆家恐怕承受不了这个后果。到时候,从四大家族除名都是轻的了。”
许城帆说完了这一番话,又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烟,说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们的婚约,是所谓早晚会取消的事吗?”
陆烟依然倔强地看着许城帆,但她的脸色却逐渐地变得苍白而近乎透明起来。
许城帆说的话,句句都像是重锤砸在她的的心里。
她想开口反驳,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凭什么反驳呢?就凭当时陆一围当时的承诺吗?跟许城帆刚才说出来的这一番合情合理的分析相比,若是她真的开口说出“我爷爷已经答应我要悔婚”之类的话,才真是坐实了许城帆口中的天真或愚蠢吧。
陆烟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掌握过自己的命运,甚至没有一刻走在改变自己命运的路上。她以为自己只要拼了命达成陆一围给她定下的目标,那位她尊敬而信任的爷爷就会遵守约定解除那可笑的婚约。
但事实上呢?可笑的真的是那个婚约吗?现在看起来,好像自己更可笑一点吧。
陆老爷子只是随便说了一个要求,陆烟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拼命努力了三年。
然而,自从自己考上卿华大学,达成约定以后,陆老爷子甚至一次都还没有提起过婚约的事情,就好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一般。
陆烟还以为老爷子心里是清楚的,是明白的,所以也就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了,毕竟当时他可是在自己面前掷地有声地说过“我陆一围,从不食言”这句话的啊。
在失信于陆烟一人,保全整个陆家以及失信于整个陆家,成全陆烟一人之间,陆一围老先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陆烟一直都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不愿意去想,就好像泰山一直都在,只是她却选择用一片色彩明艳的树叶,蒙住自己的双眼,终于装出了一副看不见泰山的样子。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原来是这样一场无可奈何,自欺欺人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