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2月31日星期日天气晴
不知道是有人给肖荣出的主意,还是她自己有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她不是上白班,无论是零点班还是下午的四点,隔三差五地就要到我办公室来坐坐。除了看书看报,在我闲暇时就无话不谈了。她的身世啊,家庭环境呀,工作上的情况呀等等,说实话,对小荣这样的客人,尤其是如此频繁的到访,我并没有反感。为啥呢,第一,她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如果我正在忙着,她的眼里不揉沙子,就会马上搭手帮助我,比如,我正在写大标语,她会主动地帮我倒墨汁,按住纸不要动;我在房山换黑板报时,她也会站在下边为我搭下手,或者是递递粉笔,或者是擦擦黑板,或者是帮助我念稿子等等,她非常的爱干活,也会干活。每当这时,我就立刻想起我和大宴在一起的日子,想起我们俩顶风冒雪写黑板报的情景。这可能就是见景思情吧;有时候我要更换厂区大门口的橱窗,将里面的老旧照片换下来,将新近发生的会议新闻,厂里学大庆的简况,还有各单位的先进人物等等,临时抓拍的照片装入橱窗里,小荣恰巧赶上了,也会站在那里为我帮忙,对此,我是非常感激的,哪有反感之理呢!
再者说,小荣这孩子是个热心肠。是情商很高乐于帮人的那种,尤其在地震发生时,她强忍自己的伤痛,拼命抢救自己的工友,抢救遇难的同志,为此受到了全厂干部职工的称赞与爱戴,我也毫无例外地倍加赞赏。我觉得小荣真的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有道德有热心的好人,对此,我打心眼里佩服她欣赏她,她经常光顾我的办公室,我感觉很舒服,她是我从事政工以后,第一个被采访的对象,我怎么会有反感呢!
更多的时候,我在忙。或者是写什么东西,或者是阅读什么文件,小荣进来了,也不会打扰我的工作。别看她文化水平不高,别看她是个准村姑,但她的心数可大了,她绝不会干扰我的正常工作,进来后,就会悄悄地坐在那里,或者在书架上翻翻没有看过的书,或者是在报架上拿起一份新来的报纸看看新闻。她本身就是我学习的楷模,是我崇拜的偶像,这样的人经常来本身就是大好事呀,我怎么会有反感呢!
从几次聊天中得知,小荣她小我两岁,今年25了。在农村也算作大姑娘了。她也是穷苦出身。出生在唐山偏远的农村,六七岁时就和姐姐一起下地挑野菜充饥,七八岁就帮助爹妈或姐姐干农活了,她的悟性很高,学习也很好,但因为家中孩子们太多(兄弟四个姐妹四个),妈妈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也很严重,所以,她初中一年级都没上完,就辍学务农了。小荣谈到这里时,她的眼睛就是迷茫的,就会挂上泪花暗淡无光了。可以想象,她对知识是怎样的渴望,对学校是怎样的留恋!但是,她就是这样的命运,她就是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
今天下午,小荣又来了。她这次来并不是空着手进来的,只见她右臂上挎着一只书包,进屋后,就将口袋放到了椅子上,从书包中掏出一件毛衣来,啊!挺漂亮的毛衣,是手工编制的,黑红相间厚墩墩的,小荣两手把毛衣展开说:“来,你试试这毛衣合身不”?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问:‘“这是谁的毛衣呀,挺好看的”
。
“这是我前些年穿过的旧毛线,洗一洗打算给我爸织的,结果太肥了,他穿着不太合适,你要不嫌弃就给你穿吧”。
我感觉这太不合适,我怎么平白无故让人家给我织毛衣呢。
“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你这就见外了,我们不是工友吗,不是战友吗,我这旧毛线能值几个钱呀“?
别看小荣是农村姑娘,一点都不扭扭捏捏,关键时刻可大方了。只见她双手用力一甩,一转身就把毛衣套进了我的脖子上。,就这一个突发的动作,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的挺合适,穿上毛衣以后,感觉有一股暖流瞬间就涌遍全身,舒服的很呢,我活到27岁了,还没有穿过这样的毛衣呢,我很快脱下来,还给了小荣说:”不行,不行!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是穿着不合身,还是给你不合适“?
”都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也是你的了,等以后有钱了,给我10块钱就行了,我就卖给你了“。
好吗,”强买强卖”。她说完,把门一甩走了。
我还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可以这样说,我们广播站在学大庆的道路上,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在“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特殊时刻,也起到了一定积极作用。每天,我们不仅坚持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坚持中午11点30分半个小时厂内新闻广播,另外,厂里有了重大的活动,或者是限期完成的重点工程什么的,我们的广播站也要及时作出反应,要搬到活动或工程的现场,做及时的报道或现场直播,这样的效果会更好。深受大家的好评与欢迎。
今年十月中旬,天气慢慢地转冷了,地震时跑冒到地沟里的重油开始凝结,此时是比较容易打捞的时刻。在厂区内地沟里流失的重油,当然要由我们本厂自己回收,但跑漏到几公里之外的排水河中了,只依靠我厂自己的力量,似乎就是杯水车薪,力不从心了。于是在天气上冻之前,总场党委决定,周边的工业企业要全力动员,协同作战,共同清理排水河中的重油。这样,既可以把炼油厂的经济损失降到最低,还可以借此机会清理河中的淤泥,为明年的防汛排涝打好基础。
就这样,五个企业的干部职工一起出动,200多人分段包干,各负其责,争取在月底前彻底完成捞油或清淤的任务。
战役很快就打响了。我们的广播站,在不影响中午播音的前提下,也在工地上搭起了临时的广播工作棚,将全部的设备运过去了。当天,就开始了正常播音。
这里,还要介绍一下,我们广播站的“编外工作”人员,她是财务科的会计,叫萧蕾,也是我的铁杆粉丝,我在报刊上发表的每一篇作品,她都要认真的阅读,有些还要精心地剪下来收藏,按她的话说:是“读着你的诗长大的”。不仅这样,她还是我们广播站的替补播音员,如果李姐有急事休假了,或者是外出没及时回来,萧蕾
马上就可以胜任播音。对广播事业如此,对我们的政工事业她同样也很支持。经常帮助我改写稿件,换橱窗,换黑板报,冲洗胶卷扩印照片等等,哪次都是有求必应。这次参加捞油清淤的大会战,萧蕾也是最积极的一个。她又是帮助搭窝棚,又是安装播音设备,还负责到参战单位去采访工程进度,采访典型人物等等,她跑上跑下,活力四射,一个刚刚高中毕业,不足20岁的女孩子,在这样的荒郊野哇,这样的凛冽寒风中受苦,真的是难为她了。
我们在工地广播的形式,还是跟厂区的一样,第一,是工地新闻,第二,是文艺节目,有了新闻线索或新闻人物,就及时广播,从写稿到播出保证在一个小时以内。没有新闻了,就广播各单位的工程进度,如某某单位打捞起重油多少斤了,清理了淤泥多少米了,以此鼓舞大家的干劲,开展比学赶帮超的热潮。最后一档节目,就是文艺节目,播放流行的革命歌曲,八个样板戏的选段等等。
工地上有个这样的广播站,显得特别的热闹,特别的有活力,鼓舞士气的作用不可低估。结果,农场党委计划半个月的工程,最快的单位只用了十一天就宣告“撤队”,最慢的单位也仅仅用了十三天。据有关部门统计,这个工程共捞回重油78吨,清理排河中的淤泥一千八百余立方。
十二月初,按照总场党委的规划,要在芦台火车站外的延伸处,也就是我们厂区的东侧,建设一条长达2000米的卸油专用线。两公里长的铁路基础工程。这无疑也是个大项目,是很难啃的硬骨头。时下,铁路部门的一切手续都审批完备,接下来的就是铺垫路基,需要我们自己来完成的工作了。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天寒地冻,困难不少。总场党委就号召各机关科室的干部走出来,到我们厂区的院墙外参加铺路基。各位机关干部的积极性很高,无论男女斗志十足,他们推车的推车,装料的装料,工地上红旗飘飘,战场上人声鼎沸,在寒冬腊月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为了推动专用线的建设早日完工,我们根据洪书记的意见,战地广播站紧密配合,为现场的机关干部鼓劲加油。采访回来后,就在油毡搭盖的棚子中现场写稿,随后马上播报出去。这时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手中的笔都不能攥紧了。写出的字迹可想而知,一定是七扭八歪,龙飞凤舞的了。为此,我们还闹出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呢!
我采访总场政治处的干部,大家都推荐副主任老孙不容易,如今他已58岁,接近退休的年龄了,但仍和大家一样挥锨劳动,不甘下风,因此大家都非常感动。要表扬一下孙主任老骥伏枥的精神。我把稿子在第一时间写好,交给萧蕾广播时,只听到工地上“轰”的一声,“炸”开锅了!一二百名机关干部同时骚动起来。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前仰后合,怎么啦?
原来,是萧蕾把孙主任的大名给念错了。总场政治处孙主任当然也是农场的名人了,大家谁不知道。因为我写的字迹比较潦草,萧蕾把孙启“佑”,念成了孙启“佐”了。给人家主任的方向念“倒”了。这不是“方向路线”问题吗!当时,我正在工地上,正好站在孙主任不远的地方,只见孙主任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继而他说:“这个广播员什么文化,怎么左右都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