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对于许越来讲,这段时间依旧是平静得毫无波澜的日子,而对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其他人来讲,这一个月足够让任何一个人都翘首以盼。
毕竟,那真的是他们期盼了太久的新的生活,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标志而已。
8月3号这一天,许越的确遵循了与肖东硂的约定,但是却没有等待肖东硂派人去接他。
8月2号的晚上,他就一个人离开了那座住了将近两年的破旧屋子,然后前往了圣心教会的中心广场。
那是典礼举办的最重要的地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那一天,许越罕有的换上了当初回到这个时代时所穿的那一套衣裳,又尽量摆出了一副没那么颓废的模样,似乎连他自己都对此隐隐有着期待。
然后,又经过将近一夜的长途跋涉,到达了那个人声鼎沸之所。
那一天,广场上的人很多,许越应该是已经适应了,但也仅仅是应该而已。
他身上的奇装异服自然是受到了来自很多人奇怪的目光,不过在这种日子里,在圣心教会的统治力之下,这种行为自然是不会受到多少的敌视。
就这样,许越慢慢地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除了那身奇装异服之外,他本就是没有那么特别的人。
至少这一点对于他自己来说,从来都是如此。
当天上午九点,典礼正式开始。
教会的中心广场很大,大到在广场外部观礼的人甚至都看不清中心教会的人到底都是什么模样。
只是在那一刻,却没有人想要发出半点的声音,从典礼前的三分钟开始,广场上一直都是奇迹般地安静。
而许越则是混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讲台上面的人。
那里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姓肖的、姓张的、姓李的、姓严的,等等等等,许越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当初一起参与到了创建圣心教会的人,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他们的家人。
他们站在庄严肃穆的讲台的中央,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溢于言表的兴奋与期待,也毕竟,相比于那些普通人,圣心教会的正是成立于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有着更多的意义。
只是在他们的身旁,许越也并没有看到有人为他特地留出了位置。
许越自己倒也是乐得如此,他不想要自己被任何人铭记。
毕竟对于未来,他也不知会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等。
而等到那三分钟过去,当肖东硂的一句“圣心教会正式成立”说出口之时,广场上,终于响起了几乎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所有人都在欢呼,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中心广场一个地方而已。
通过天空之上的屏障,也透过广场周围那随处可见的光幕,许越能够看到,所有的人都在欢呼。
这欢呼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与新生。
可是许越呢,或许新生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煎熬罢了。
所以,他一直沉默着,甚至皱起了眉头忍耐着周围人那些嘈杂的声音响彻在自己的耳畔。
而在他的眼眸之中,是隐隐再次被激起的仇恨的目光。
他见过眼前的场景,在曾经的教科书上,也在曾经的历史资料上。
那是他见过的仅仅一次关于圣心教会成立明确资料,也是仅有的关于圣心教会成立的资料,而此刻,资料上的人们的面孔,与眼前的他的这些人一一重合在了一起。
当闪光灯闪烁出耀眼的白光,记忆中的画面仿佛被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照片里没有他。
许越沉默,既悲伤,又庆幸。
他也知道,肖东硂的那一句宣言,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既是期盼,也是注定。
所以他沉默,毫无情绪地沉默。
只是这份沉默影响不了任何人,典礼也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但许越知道,他应该走了。
在那经久不衰的高涨的气氛之中,许越推开身旁的人,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从广场的角落走向了外围,又从外围走到了人群消逝之处,久了,身影也就渐渐地消逝了。
或许也曾经有人看到了他吧,在讲台的中心,亦或者是边缘,只是在如今的时刻,他们连叹息都做不到。
很多事,都是要做给人看的,连许越都是如此。
那一天的盛典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才算是结束,人群却是在第二天早上才逐渐散去的,也不知这段时间里,许越究竟去了哪里。
当然,也不知,在这异常盛典结束之后,许越又去了哪里。
从那一天开始,许越就渐渐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消失了,有些人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有些人曾经认认真真地寻找过他。
但是,却都没有结果。
于是,有些人还是放弃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不过,这倒也是不能说是完完全全地消失,至少在每年每个特定的时候,许越还会将自己的消息主动地送到一些人的手里。
他不安,也怕其他人不安,怕那些人的家族不安。
对,到了这种时候,原本的那些试图寻找他的情绪或许应该用不安来形容。
许越自己深知这一点,只是他的不安却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他不安的,是教会在某一天会发生他不想要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注定的一件事,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所以对于这一天,他也只能
在等待的同时又期盼且害怕他的到来而已。
只是就算是那份不安如此地令人深刻,也终究是会被人遗忘的。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很久,久到有一些人死了,有一些人还活着,而许越的名字,也渐渐成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
而那些年里,许越还依旧和圣心教会的一些人联系着,可那些人,却已经忘记了他的身份。
也没错啊,就算是不安,也终究是会被遗忘的。
甚至遗忘到连徽记上的那处空白都已经渐渐被杂草的标志所替代。
许越,成了一个只有名字的人。
他乐得如此,是真的乐得如此。
仇恨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最为轻松的一种情绪,因为它可以让人忘记所有其他的事,让所有人都无法影响到你。
而当时的许越就是如此。
不管他曾经与肖东硂等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事情,不管肖若薇,又或者是其他家族的人曾经动用了多少的力量来寻找他,对于许越来说,都有了足够让自己消失的理由,并且,不受任何其他情绪的干扰。
平静的生活,是他已经太多年没有过的经历。
这是那时的他最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比不上。
只是让许越没有想到的是,这份平静居然持续了整整一千五百年,也或者可以说,居然在持续了一千五百年之后,事情还是回到了当初的轨迹之上。
对,一千五百年,而并非是两千年。
其实,从圣心教会的徽记变化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的人死了,却并非只是简单平常的死亡方式。
这一点,许越不知晓,也无从知晓。
他依旧如往昔一般在自己的笔记上记录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其实,这一千五百年对谁来说不都是平静的!
而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又是多年之后了。
那时候,许越也终于在笔记上记录下了一切变化的开端,而这开端,正是从他“死亡”的那一天。
也是在那个时候,关于许越一切存在的痕迹都被圣心教会掩埋了起来,很多人死了,并不是他熟识的人,但却是那些熟识的人的后人。
那一天,许越出了一场车祸,这是他让自己完全消失的方式。
是教会为他挑选的方式。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许越又开始等,满是期盼的开始等。
他知道,有一个人注定是要出生的,只是还要再等五千年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熬得过那么多年。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索性他也只需要等而已。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