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兰私高的课时很少,其余大多数时间都留给了学生上自习。左之叶虽然并不是受老师青睐的那种文静又努力的女孩,但成绩却也总是引人注目的那几个其中之一,这也就导致自习课上有人会以问题为借口向她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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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是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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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之叶在高二的时候拒绝了很多个向她表白的男生,一两个的话他们在见到左之叶的时候还会紧张的说不出话,但人一多了大家就有了一种“左之叶现在还不打算谈恋爱,是个男生都会被拒绝”的共识,达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左之叶是班级不可侵犯的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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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对此并不在意,依旧进行着正常的日常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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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叶子,你看下这道题,我记得老师上周讲的但是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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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好好想想啊!还有说过几遍了不要叫我叶子,只有我哥能那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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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啊,啊,你看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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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就是把题目给的条件式子倒过来用嘛,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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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之叶不得不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很轻易地接受了他们的问题自己的桌子前面一下课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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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叫陆一南,是高二的时候第一个吃表白左之叶螃蟹的人,不过他也算是心大,还没等第二天就嬉皮笑脸的把被拒绝的经历当做逝去的青春了。他本来是校足球队的前锋,但在上了高三后时间紧了,只能在周末才有时间放松一下。不然现在应该在操场上和后辈一起练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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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对,叶子你听说了么,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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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么?二轮复习不都快结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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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只是过来考个试吧,不是外面都说在南城考的话压力小一些么?这种时候就要靠叶师傅来挫挫他们的锐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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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赶紧滚回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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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南一边嬉皮笑脸着一边退回了自己位子那里,高三压力大休息不足就容易导致人心情浮躁,左之叶却是这种情况的例外,也可能正因此同学的一些玩笑她才找不到笑点,总是成为尴尬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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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家对她都很宽容,“虽然看起来冷淡但人很好”,是大家对叶子的一致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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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推开门的声音让教室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不过高三过了这么久,他也早就接受了。或者说,是一种对学生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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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话,我们六班会迎来一名新同学,来自南方的洛连同学,大家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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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带头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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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白的男生走进了教室,笑着将视线扫过班中的每一个同学。左之叶注意到,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停了一下。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吉他箱。但现在应该背的是书包才对啊,难道他属于那种有一个小时离开吉他就会缺乏特定元素代谢不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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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之叶想起了高中时的哥哥,明明高三了还把时间花在弹琴画画上。虽然作为妹妹而言他的行为无疑于作死,但却散发着莫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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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生给她的印象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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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我是洛连。如你们所见,我很喜欢弹琴,在之后的学习中这对于我来说也是必要的事情,所以呢,在请求大家谅解之前,我希望能为你们献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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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连同学从六年前就开始接触吉他,现在已经先后向多个大师请教过,老师我听了也只能叹为闻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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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连笑了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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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地拉开了琴箱的拉链,从中取出的,是一截黑色的铁管。那之后是弹簧等各种金属部件,左之叶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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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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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曾经强行安利给自己的枪械图书排上了用场,她认出了少年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枪的部件,他仍然一言不发地以娴熟的动作,将部件拼了起来。但左之叶惊讶的是,教室中算上自己和老师四十二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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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弹夹啪的一声插进枪身,将第一粒弹头压进枪膛,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天花板的时候,左之叶才恍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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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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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门最近的男生惊叫着,想要夺门而逃,洛连看都没看,将枪口倒转指向了他的后背,扣下了扳机。被称为“芝加哥打字机”的汤普逊冲锋枪喷涌着半米长的枪焰,将弹头送进了他年轻的脊椎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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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恐地呻吟着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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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好好听完的话,可是对我的侮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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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之叶的视线和洛连的对到了一起,她看到了那黑色之下涌动着的猩红,那不是一般人拥有的双瞳。洛连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毫无笑意的笑容堆满了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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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没错吧,左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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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在了得兰私高的旁边,左琴在下车的时候险些忘了付钱,这让司机大叔更加怀疑他是不是盯上了得兰女子高生的不法分子。幸好左琴道歉的态度比较诚恳,这才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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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大叔给他印象很差,不禁路上阴沉的像块石头,甚至还当着乘客的面抽烟。要不是自己主动地抱怨了,估计要吸上一路焦油尼古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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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警察,也没有聚集起来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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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自我意识太强了,根本没有想象中的COLORS’成员。左琴曾经设想过COLORS’可以成为像《无头骑士异闻录》里龙之峰帝人所创立的DOLLARS那样,有着影从云集一呼百应的社会力量,但半吊子的自己显然没有帝人那样的主角光环,随便发的一个帖子虽然上了热评,但真正参与的人却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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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更习惯做个看客,而不是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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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倒也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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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走向校门,他引起了门卫老大爷的注意。现在正是私高最后一节的授课时间,按理说这种时候是门卫打瞌睡也无所谓的时候,不速之客的左琴自然引起了他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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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三在校生左之叶的哥哥,家里有些事情。应该登记过我的手机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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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报了自己的手机号,门卫老大爷隔着帽檐斜睨着他的表情,一边把一个塑料夹子从桌子里掏出,细细的找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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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出来的时候记得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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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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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的得兰私高操场上人很少,看上去只有两个班在上田径,穿着校队服的足球队员正在训练,左琴想起了高中时因为踢球总是受伤的自己。有一节手骨到现在还没有复位,不过并不影响打游戏码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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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的教室是在教学楼的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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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电梯,左琴在爬到顶层的时候已经有些气息不平了。他并不打算遇到这里的老师,自己一看就不像是自己的学生,高考之后就没怎么剪短过的头发也会遭他们反感,现在还是尽量减少浪费的时间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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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得兰私高的校服好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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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短袖衬衫加上到膝盖的百褶裙,平时看叶子穿看习惯了,校服果然要在学校里穿才有感觉咧。不过裙子设计的这么短真的好么?对本校的学生未免太自信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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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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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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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慌忙背过脸去,迎面撞上的是左之叶班级的班主任。这个家伙麻烦的很,在听说自己上的是南城大之后还一副“这种人怎么可能考进南城大”的表情,对于叶子的要求也是近乎苛刻的死板,总觉得要求严一些的话能让叶子考的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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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种无计可施只会施压的垃圾老师,幸好自己高三的时候没有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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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问起来的话就说是家里的事,他应该知道老爹左檀工作的地方很特殊不会多问才对,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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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调整呼吸转过身去,刚要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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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班主任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像是见了鬼一般。不,看上去是比鬼还要可怕的东西,他根本没有看到左琴,慌慌张张的从楼梯上飞速冲下,左琴连忙闪到了一旁,看到他脚上的皮鞋还少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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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伸出半只手,想要叫住他。他已经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左琴只好作罢,他转过身去,看向楼道,远处,那人掉下的另外一只皮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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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那只是授课中应有的安静,但看上去并不止于此。侧耳细听,还是能听到些教室中传来老师的授课声的。嗯,可能是多余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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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透过窗户瞄向沿途的教室内,里面的师生正在按部就班的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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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的教室在最里侧,但他们是离另外一处楼梯最近的一个班。那个男人的狂乱样子在左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既然那样的想要逃离,为什么不从另外一个楼梯走呢?能想出来的唯一解释就是,他具有着一定的目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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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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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左琴想起了自己原本的作战,是在学校找个衣柜储物间之类的地方观察千笑的动向,伺机而动。但她如果先自己一步赶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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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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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啊,现在还是白天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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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什么,只是确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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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爱丽丝并没有躲起来看漫画。来的路上在出租车上太无聊,自己叫了她好久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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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嗯,什么时候你这么了不起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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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琴点了点头表示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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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了地面上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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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线,正沿着地板的间隙缓慢延伸。左琴站住了,等待着那线从两脚之前穿过,像是正在缓慢爬行的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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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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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主动地打破了沉默,左琴确认了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正确的。他沿着红得发黑的线条向前看去,发现成为了血渠的地板间隙并不止这一条,它们平行着缓缓流淌着,在末端汇聚成唯一的一条拐向了楼梯的一旁,消失在了门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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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叶子教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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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眩晕感自下而上的贯穿了左琴的意识。他扶住了旁边冰凉的暖气,将身体小心的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维持住平衡。这只是因为昨夜休息不足而已,他这样说给自己听,想要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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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果然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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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笑,已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