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C，数码警探

“这事儿给上级汇报过了？”吴克一边拉开警车的侧门，一边向夏尔递上奶茶，“他们怎么个说法？是不是又要俺们先写报告之类的废话？”

“他们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啦！哦――”夏尔刚要伸手去接，看到是奶茶又停下了，“我、我不喝奶茶的。”

“矫情！年轻人多喝点奶茶有益身心健康！”吴克硬塞了过去，“你刚才讲什么一锅粥了？”

“海量的网络权限被封锁，而爱丽丝又一直没有解释为什么提高信息战防御级别，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夏尔耸耸肩，撕开奶茶的包装，“总部正在召集有经验的专家商讨对策，也叫你回去呢。”

“那意思就是压根儿就不会有人来支援咯？”吴克气不打一处来，“奶奶的，知不知道这里死人了啊！”

“那个，吴队……”夏尔迟疑了片刻，“死了人这件事儿，我还没跟上级汇报，那是特刑警的条口，我想还是您当面说比较……合适。”

臭小子，还挺圆滑嘛――吴克咂了咂嘴，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比起揶揄自己的后辈，现在有要紧的话题。

“算啦，倒也可以理解，比起信息战威胁，一个穿越者确实不算个事儿……”他双手抱胸，小叹了口气，“没有帮手就不好组织拉网式搜索，他只要在我们精确定位之前再进行穿越就可以躲避抓捕……这没法搞啊。”

“看到好的一面，吴队，”夏尔敲了敲自己耳畔的数据机，迷人地微微一笑，“至少我已经找到了他的新账号，‘zhumin117’，在一个叫‘忍者大战骑士团’的角色扮演型世界里面。”

“所以说他还在持续不断地传输信号？”

在夏尔点头牛饮的间隙，吴克突然探身进入警车的后室，从多功能试验台的托架上取下装着“猩红尘埃”的小玻璃瓶――现在里面当然空空如也，但他还是像观察着什么宝贝似的，将其放在电子眼前左右端详。

“俺是越来越好奇了，这小子到底能用那些‘假毒品’做些什么……”吴克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奶奶的，他的本事都快要通了天了好嘛？又是造仿真人又是搞纳米虫又是黑监控系统的，俺要有这能耐，早去开公司赚大钱了！干吗还跟毒贩玩过家家？”

“所以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鬼知道是什么……”夏尔瘪着嘴摇摇头，“一切过程都弄得过于复杂，而且互无联系，实在说不通。”

“如果我们能够破解纳米机器人的具体功能，就能妥妥地摸出门道了，”吴克用拳头搓了搓下巴，“现在看起来它只是在进行某种联体组合，看起来就像是工程用的……哎？不对？”

夏尔一愣，莫名地也理解了过来，突然抬起头，看着吴克，他接过话道：

“毒品不可能用来做工程，它们只有一个去处……”

“人体――那些瘾君子，”吴克神色凝重地点点下巴，“纳米机械在进行人体工程！谁能有这样的权限？”

“医院，生物试验室，或者某些不顾禁令私下进行非法研究的企业……”夏尔也加快了语速，“但问题是这个结构――”他一挥手晃开全息投影仪，上面又跳出了那个仙人球似的小东西，“这不是对有机体进行改造的纳米机械，我学过，你也可以在百科上搜到。”

名单――就像是令地球上诞下生命的第一道霹雳，吴克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单词，猛然绽放出了呼喊着真相的火花，他赶忙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巴蒂留下的纸片名单，用力捻开――

“打红圈的名字！B种人！四个B种人！她们虽然高仿人类，但说穿了只是对有机体进行模拟，完全适用于这种工程用的纳米机械！”

“我的天……他的目标是爱丽丝的猎犬？！真的假的？”夏尔先是难以置信地干笑，继而显出难以掩饰的极度亢奋，“这家伙可以啊！之前有人干过这种事吗？”

“干什么？干那些猎犬？俺还没试过，据说挺爽的……”吴克与夏尔相视而笑，“至于你说用纳米机器人来乱搞那些母狗，奶奶的……还真没有过！”

“这事儿如果报上去，该给我们派帮手来了吧？”

“那还不得先开半个月的专家讨论会？先让他们自个儿忙着吧……”吴克从衣兜里摸出香烟，正要送到嘴上，却突然打了个激灵，连机械臂都抽搐了一下，不小心捏瘪了烟蒂。“这样好了！俺们来先做个试验，看看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本事和爱丽丝过招。”

“你是要向监督者举报他？这个‘zhumin117’？”夏尔略作迟疑，“他一下线，我们这儿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试试――”吴克敲了敲警车的车窗，“他冒着被数码警察抓住的风险也不肯下线，就看看他的这份决心到底有多强好了……说不定他惹毛了监督者和爱丽丝，到时整个警队都得过来帮俺们了。”

夏尔欲言又止，随后点了点头。“好的，老大，听你的。”他扶正耳畔的数据机，闭上双目，“现场的监督者代号是‘如来’，正在申请人机数据互通权限――”

端木夜雨，A，中学生

“如来”找上门的时候，夜雨刚好在与两个半路杀出的忍者死磕。

他们潜伏在羊肠小道的旁边，离玩家聚集的城镇只有几步之遥，看行头和级别，都不是很高级的样子。在夜雨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位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动作轻盈迅猛有如闪电，远超过这个游戏中的正常玩家――一看就是用了“加速齿轮”的样子。他非常娴熟地腾挪侧踢，夜雨被生生逼退，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又出现了一人，更是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招式把夜雨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比起忍者的什么奥义或秘术，这更像是单纯的代码锁定。

“朋友――”身后的玩家是个女人，她一把揽住夜雨的脖子，“阿要外挂啊？我们是‘科学家’。”

浓重而怪异的口音，似乎是新巴比伦那边的居民――自视甚高，老以为他们是爱丽丝最早的选民和新世界的中心……最讨厌的还是，这两个兜售外挂的小贩明明只是零售商却还恬不知耻地自称“科学家”――那可是用来形容职业外挂编写者的黑话，连端木夜雨都对这些敢于挑战爱丽丝造物的匿名勇者崇敬有加。

“这个……”夜雨一边装作犹豫的样子，一边给这两个小贩一人一个举报，然后轻声婉拒道，“对不起，我只想好好打游戏。”

“我们的挂厉害呢！”女忍者继续诱惑着，“绝对不会被查到，5小时免费试用，包教包会……”

“别白费口舌了，”她的同伙双手叉腰，摇了摇头，“这臭小子刚刚举报咱俩作弊，被我截了下来。”

夜雨一惊――看来这两位“同行”还有点水准，即时拦截玩家的举报可不是开个挂、卖个挂那么简单，算是“业内资深人士”的象征。

“那，也好，”女忍者露出一脸邪魅的笑，“给你演示一下。”

她突然后空翻拉开距离，抬腕扔出一枚手里剑――似乎是生铁质地的十字飞镖，无论形状还是尺寸都透露着一股弱者的气息。夜雨当然明白，对开挂者来说，游戏中的一切“效果”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本质甚至都不用通过任何可感知物来传递，而是隐藏在那由纯粹数据堆砌而成的程序黑幕之后。

“嗯？”

飞镖钉在肩上，刺破了布衣，流出了鲜血，但女忍者明显还不够满意，疑惑地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夜雨。

“没死？怎么会？”

在被夏尔的子弹击杀之后，夜雨就“自觉”地开启了直死防御，在代码中立起了一道临时城墙，没想到经过了一次穿越，这些手法仍保存在了新的账号之中。

“原来如此――”男忍者唰地摆开架势，“你也是道上的哇，我就说你背上那块铁疙瘩不对头嘛！正好，咱们切磋一下。”

连动作都未看见，他脚下便凭空生出一团黑火贴地滚来。已经有所防备的夜雨透过解码器定睛看去，那火里果然裹挟着乱七八糟的私货――什么“出血”啊“昏迷”啊“中毒”啊一长串可以望文生义的修正代码，权且不看它的破坏力有多大，光是吃这么一下估摸着世界异常率就能上升个五。

夜雨闪开火苗，后跳着蹿到一株树上。由于在这世界里是个新手，他完全没有留意从背后扑来的偷袭――女忍者的手里平白无故就多出一柄与寒酸服饰极不相配的斩马大刀，一记斜劈自肩至胯，将夜雨连着背上的无线电台一起砍成两截。这当然不足以将一个开了挂的作弊玩家击杀，但让夜雨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左肩猛然感觉到了一阵酸痛。这个从各种角度看去都很三俗的烂游戏竟然还附带了微弱的体感效果。

“卧槽！”

夜雨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朝前方的空气挥舞着拳头，那难以言表的愤怒，最终化作丧心病狂的一阵操作――

“玩野路子是吧？”

夜雨咬牙切齿，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打开了修改器，已经丝毫不顾虑什么“避开监督者”的问题，一口气将自己的攻击力随意调了个常见的上限值――65535。在他飞跳着向下砸拳的瞬间，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地注意了一下自己原本的攻击力。

5……显然，这是个“小数据”游戏。

这一拳砸下去的刹那，天地都为之变色，系统一时难以处理如此炸裂的诡异攻击，整个空间都出现了片刻的卡顿。

伴随着轰然巨响，地面被打出一个大窟窿，就像是当空落下了重磅炸弹。游戏的物理引擎通过简单的数据运算，把砂石和碎块抛向了上百米的夜空，气浪贴地而散，将小道两旁的树木连根拔起，又十分滑稽地翻滚着推倒。

就算拳头没有直接命中，男忍者还是被冲击波直接轰成了一团细碎的马赛克，场面猎奇而狂暴，心虚的夜雨都不敢看了。

“哇！他刚吐了我一身！”提前躲开的女忍者大笑不止，“你小子……胆子还真是大啊！搞这么夸张，也不怕监督者直接删你的号？”

“我……”

话音未落，耳边便响起了慢条斯理而极有磁性的男低音――

“‘zhumin117’，有用户举报你近期存在严重违反‘三千世界’相关协议的非法行为，根据监督者权限404，现对你进行数据核实，敬请配合并立即停止一切活动。”

“你们他妹的逗我？！”夜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你们先开挂主动搞我，强买强卖，还敢?`着脸举报？！”

“咋可能？”女忍者义正词严，“兄弟哎，咱们这儿可是老江湖，讲道义的。”她左顾右盼了一阵，最后抬起了头，看着那空无一物的虚拟星空，“看来你有乐子了，我先下线，咱有缘再聊。”

说完她便原地跪坐，人眨眼就没了，连登出读秒都给跳了过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夜雨一个人和身后的大坑。

“起来――”就在夜雨刚刚坐回长椅、思度着该怎么办时，电子合成音突然响起，“‘如来’的扫描强度很高，我的屏蔽算法不一定能骗过去。”

“再穿越一次的话，能逃掉吗？”

“能，但不是在这里。”合成音的语速很快，“现在，掉头，去市民广场的东面，亚瑟王的雕像那边，快。”

夜雨不敢迟疑，翻身跃过长椅，小跑着向东赶去。他已经无暇兼顾“三千世界”里的角色了，只是在路上顺带瞥了一眼“世界异常率”――这个数字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攀升――26，26.5，27，28！

通常只有在那些没有监督者负责的微型甚至临时“世界”中，才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变化，整个系统都开始不稳定，连网络连接速度都有了越来越明显的延迟。

“你、你做了什么？”有些被吓到的夜雨，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答案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世界异常率都异常了好吗？！你是要强迫监督者关闭这个‘世界’吗？”

“屏蔽算法抵挡了‘如来’的扫描，它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出了什么状况，但一定会慢慢增加扫描的强度――”合成音极快地解释着，“它会用各种方法来攻破我设置的壁障，换句话说，我正在与一台爱丽丝创造的网络安全用辅助AI进行信息战……这事已经超过你的能力与理解，因此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你只需要照我的命令去做便可安保无事。”

夜雨歪着嘴“哼”了一声。他已经来到了市民广场的东缘花坛，身旁便是那座青铜质地的亚瑟王雕像，明明是两年前的作品，但为了弄出“历史的沧桑感”，还特地染上了满身的铜锈。

“呼，我到了……”夜雨大口喘着气，警觉地左顾右盼，“现在呢？”

“剑下面，有一辆电摩托……”

夜雨一边听着一边照做。他围着雕像绕了小半圈，来到了仗剑而立的亚瑟王正面，在那把传奇的“石中剑”之下，果然停着一辆崭新的电驱摩托――哈曼公司的“先锋500”，无数文艺青年的梦中情人，无论价格还是品味，它都不是那种工薪阶层愿意负担的“奢侈品”。

而且还没锁。

“骑上去，打开地图定位。”合成音丝毫没有顾忌夜雨的惊讶，一刻不停，“我已经预设了路线，10分钟之内必须赶到。”

不知为什么，在得到命令之前夜雨就已经跨在了电摩的座位上――好像着了心魔，被那银黑相间的流线型车身给吸引了过去。

“10分钟？到哪儿？”

“江浦路37号，海边，离这里不远，时间足够了……”合成音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会骑摩托，不需要快，慢慢来。”

“喂！我可从来没开着‘三千世界’骑摩托！那是自杀好吗？！”夜雨都快抓狂了，“你能一边洗澡一边拉屎吗？”

“别管‘三千世界’了，挂在线上就行。”

“哎？”夜雨一愣，“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电子合成音明显是做了一个深呼吸，“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