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本想告罪,不料秦氏却伸手拉过秦咏娴,柔声问:“娴儿方才为何这样说?”
秦咏娴怯怯的望着姑婆,一时不知该不该照实答话。
孟氏很是紧张的看着自家闺女,生怕她一不小心又说错话,心中忍不住暗恨起苏合,觉着她是个祸秧子,让自家儿子另眼相待不说,连自家闺女都要被勾带坏了。
她莫非是个偷人心肝的妖精不成?
其实苏合已经看出秦氏并不像是动怒了,可今日咏娴这话虽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就怕被有心人听去了大做文章。
“娴儿,姑婆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你如今也不小了,说话行事还是要当心一些。”
秦氏抚了抚秦咏娴的发顶心,态度竟是十分的和软。
秦咏娴见她没生气,当即又大起了胆子,挽着秦氏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婆,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发现小合妹妹跟长公主殿下长得好像,但是比长公主殿下还好看。”
秦氏眉头一动,眼中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敛了去,她笑着点了点头,同样小声的对咏娴说:“好,姑婆知道了。这个秘密你放在心里,谁都不要再说。”
“连爹娘还有哥哥也不说吗?”咏娴眨着眼睛问。
秦氏严肃的看着她:“娴儿能做到吗?”
见姑婆如此认真,咏娴挺起胸脯,十分肯定的点头:“能!保证谁也不说!”
秦氏慈爱的笑了笑,将她搂在怀着亲热一阵,这才让孟氏松了一口气,甚至还生出几分窃喜来。
她就说,亲的就是亲的,姑母怎么可能糊涂到宁可亲近外人,也不亲近他们家晖儿和娴儿!
想到这里,孟氏便侧目看向苏合,眼神里带着几分扬眉吐气般的得意。
苏合自然察觉到了孟氏眼神里传递出的情绪,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往心里去。
孟氏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小心思多,她倒也没必要跟她计较。
只是这种人,能远这点就尽量远这点,省得膈应自己也膈应对方。
给秦氏接过风后,苏合本来是要回庄子的,可秦氏还想留她说话,徐夫人便做主让她今日就歇在府里。
苏合拗不过只得应下,陪着秦氏歇完午觉便与她一处吃茶说话。
她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可灵魂却成熟得不能再成熟,是以很是懂得如何与长辈相处,便是之前在村上,从里正两口子到王家婶子,亦或是赵婶儿,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虽说是不喜欢应付这些人际关系,但不代表她应付不来,端看她乐意不乐意。
是以秦氏与她相处时,不仅没觉得初次见面有多尴尬,反而生出说不出的亲近和喜爱之情。
因秦氏也有多年的头风症,逢着劳累或是睡不好就犯一犯,往常在宫里好歹还有御医能给扎扎针,缓解缓解头疼,自打跟着长公主去了封地,又没有熟知她病情的大夫,一发作就无可奈何。
秦氏之前舟车劳顿,到了闺女家虽没有什么可拘束的,但换了个地方到底是有些不习惯,这不就又闹头疼。
午睡起来其实就不大舒服,却强撑着精神与苏合说话,打听她过去的经历。
苏合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自然半点不曾隐瞒。
秦氏不由问及既是被父母所弃,后来住到村里去,给人行医问诊有了名气,可有什么人冒出来相认。
不得不说,对于阴谋算计,秦氏有着天然的洞察力和敏感度,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苏合便说起了村里老苏家那户人家,还提及就前两日回村一趟还差点被赖上了呢!
“这么巧也姓苏?”
秦氏眼神颇为惊疑,她怔愣了一瞬,仿佛是在回忆什么事。
苏合笑道:“可不是么,我这名字是李爷爷随口起的,倒也没想到有一日会招来这样的麻烦,说到底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将将出生就被丢弃,姓什么还不是随意么?”
秦氏盯着苏合又问:“若说你是被接生婆给抱走了,也并非完全说不过去,你听了那番说辞,可曾想过自己或许当真是他家的孩子?”
苏合摇了摇头:“单是那家人对我的态度,就足够让人生疑。再者我与苏家大房两口子的样貌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是至亲血脉,便只是甥舅关系都难免有相像的,何至于我与他们一家子都不像?”
在秦氏面前,若是遮遮掩掩,装来装去那就是跳梁小丑自作聪明,她索性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反倒显得坦诚。
秦氏听她这番话,一时有些意外。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想得这样多这样深,这实在很不容易,而且她看问题的角度也很不一般。
她反复琢磨苏合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是啊,哪有亲闺女不像父母的?便是不与父母相像,也该像家中别的长辈,若当真与一家人都不像,那岂不正是说明了问题?
这些年积压在她心中的疑惑再度喷涌而出,让她几度变了脸色。
苏合发现她神色有异也只当是没看到,也不去揣测秦氏这会儿到底在想写什么,只自顾自的喝茶。
等秦氏回过神来,发现苏合正拿着一把剪子在屋里修剪盆栽,好好一盆风骨奇佳的盆景被她剪成一个元宝形状,惹得秦氏忍不住笑出声。
“快瞧瞧,才夸你灵秀,这就显出几分俗气来。”
徐夫人睡了个好觉,起来便来秦氏屋里,一进门便见到苏合捧着个“大元宝”,当即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合儿这盆景剪得倒别致。”
一旁的桑葚儿也忍不住捂着唇笑道:“姑娘这是钻钱眼子里去了。”
苏合本来还觉得自己剪得不错,被取笑了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大元宝并不是什么人都欣赏的!
虽说自觉不错,可她还是红了脸,嘴里振振有词的道:“桑葚儿,这你就不懂了,有句话叫大俗即大雅!”
秦氏见她这副样子,顿觉有趣至极,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大俗即大雅。”
说着她便从罗汉榻上下来,趿拉上鞋子还未站起身,却忽的跌坐回去,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来。
“娘,你可是旧疾又犯了?”徐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