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着燕王府的马车行到中途,陈靖莲便找了个借口下了车,内心里带着些许激动与紧张的她,想独自一个人静静。
燕王今日的话,带着太多的试探。看来,在俞朗博和红鸾、晓梦他们暗地里的逼迫下,他那些私下里的产业怕是已经支撑不住了。若她所料不差的话,很快,他们就会半推半就地任她寻着现下掌握的线索查到裕记那几个铺子中的猫腻,继而将她引向它们背后最大的靠山。
蹙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被布条缠绕着却已空空如也的小指处,她的唇边绽出嗜血的冷笑:齐鸿鸣,你会相信我是个抱着恩情终生图报的小傻瓜吗?其实,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人。但是,你不配!
微眯的眸中,绽出比冰还冷的光芒。陈靖莲一时竟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处何处,更没有察觉到迅疾闪到身旁的人。下一刻,直到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腕拽到昏暗的巷子里,她的眸光才一紧,却在嗅到萦绕在鼻音的熟悉气息时,骤然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意外地轻唤了一声:“候爷?”
处于小巷阴影中的男子没有回答她,拽着她手腕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入自己宽厚结实的怀抱中,两手如获至宝般地紧紧扣住她的纤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清越微哑的声音在她耳侧缓缓响起,如同轻轻流淌的溪流:“莲儿,就此放弃吧,我不要看着你忍受任何一丝痛苦。你可知道,你指头掉落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都碎了?”
不想再隐忍,不想再等待,他只想让她知道,看着她冒着生命危险一步步靠近燕王,他担心得心尖都在颤抖。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无法想象,他要如何活下去。
以前的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因为另外一个人而舍弃自己的生命。但是,看着陈靖莲伸手挡着严力长剑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颤抖。他在想,若是严力的剑稍稍一个不稳偏移,那么,他定然也活不成了。那一刻,他才发现,她早已成了照亮他的阳光,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没了她,他的人生将会毫无意义成为一潭死水。
“候爷?”陈靖莲被俞朗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更因着他诱人深情的话语而心头微颤,身子却似乎极为贪恋他这样强而有力的拥抱,竟是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身前。
其实,他那日拉着她的手担忧而怜惜的眼神,已让她隐有察觉,但更多的却是不信。如他那般孤傲冷漠的人,连安宁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看上她这个经历坎坷的女子?更何况,她不是前不久还在想着要任由心中的朦胧情愫萌发,接受齐大哥的情意吗?怎么可能与他有瓜葛呢?
可是,为何他的怀抱让她觉得如此舒适、安全,竟与她潜意识里苦苦期盼的避风巷一般令她贪恋?而他的话,更令她的心头怦怦乱跳,紧张却又带着……期盼。
为何会是期盼?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与面对齐承睿时完全不一样?
“莲儿,听我的,一切有我,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待着,我定然会替你报了杀亲之仇的。”俞朗博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整个儿地镶嵌入自己的体内,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在贪恋与迷惑中挣扎的陈靖莲听到他的轻声细语,身体陡然一个激灵,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从他怀中退回,却因着触碰到左手伤口而痛呼出声:“嘶!”
“莲儿,怎么了,弄疼了你?”俞朗博眉头一蹙,慌忙执起她受伤的手,仔细地察看着。
“我没事。”陈靖莲欲要抽回手,却被俞朗博用力抓住,抬眸间更是对上他不再掩饰的深情眸子。她忙又垂了眼眸,知道那一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想要装作完全没有察觉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恼人的是,她的心中竟还有着少许欣喜,只得转移了话题,“我曾向亲人发誓,定要亲手将杀害他们的人送入监牢。候爷,应该清楚我的个性。”
略顿了顿,她抿了抿唇,执意抽回手,垂眸道:“候爷的心意我……”
一根带着薄茧的手指覆上她没有多少血色的樱唇,阻止她出口的推拒之言,跟着的是俞朗博的坚定之言:“好,我不阻止你。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见着陈靖莲惊愕地抬头,他的唇畔牵出一缕笃定而意味深长的笑容:“红鸾说得很对,我们的个性确实很像,但凡认定的事,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做到,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那么,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改变这个信念。你既想做,便大胆地去做吧。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我不容许你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因为,我不容许你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陈靖莲再次愕然地看向俞朗博,耳旁似乎一直在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心头的某处,一再地软化后,有一样东西正以她能够感觉到的速度疯长着。而那情愫,绝对与从前她自认为对齐承睿的喜欢不同。更深刻,更不由自主。难道,她对齐承睿的,只纯粹是感激?
缓缓地点了点头,陈靖莲终是没有再张嘴说出那违心的推拒之言。俞朗博心头一喜,眸底掠过一抹激动,再次看向陈靖莲的左手,语气间带着几许责备:“除了生命,你的一发一指也都珍贵无比,再不可舍弃。”
这一次的语气,有着更多的不容置疑。却字字落进陈靖莲的心头,如羽毛般拂动着她心底最柔软之处,令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点了点头。
独自从小巷中走出,融入到依然熙攘的人群中,陈靖莲的唇却抿得更紧了,原本因失血而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她抿得娇艳欲滴。远远地,冲着俞朗博消失的方向,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突如其来的举止令她震惊中带着几许欣喜,却又在转瞬间将那心底蠢蠢欲动的期盼浇了个透心儿凉。
她既已迈出了这一步,其它的,便都放下吧。免得到头来再伤人伤己,一个齐承睿,已让她深觉自己罪孽深重了。
咬着唇瓣敛去心底莫名升起的苦涩与不舍,她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着独一处走去。
远处一个无人的屋角旁,露出一双泛着毒蛇般阴狠光芒的眸子,透射在她身后的视线,恨不得在她的身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窟窿。
杜筱敏,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再活得这么恣意潇洒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