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间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不吵感情不升温,太顺风顺水反而会慢慢淡掉。
和好之后的感觉更加奇妙,具体的莫晗也说不上来。总之每天与周远安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格外愉悦。
这么一来也好,宿舍门口堆积的垃圾终于又有着落了。
三月下旬,陶悦的母亲成功做完手术,现在仍留在医院修养一段时日。
这个周日,莫晗陪周远安一起去医院探望两人。
人已经站在住宿区的大楼下,她犹豫再三,几次迈开脚,最后还是决定回避一下为好。
周远安静静地等待她表态,没有左右她的意见。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她不愿意就算了。
莫晗在树荫底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周远安和陶悦一起下楼。
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陶悦就回去了,至始至终没与莫晗说过一句话。
乘公交车回家的途中,没有座位,他们前胸靠后背地拉着吊环而站。
莫晗微微侧过身,看着周远安的下颚,有些苦恼地说:“我想为陶悦做点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办……”
周远安对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我代你做就行了,一样的。”
“不一样。”莫晗摇摇头,“自己犯的错,只能自己弥补。”
“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忧心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陶悦一日不原谅我,我这心里就沉甸甸的。”
周远安说:“她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放下成见……”
莫晗久久没出声。
周远安安慰道:“陶陶天生多愁善感,但没有害人之心,她现在确实对你有偏见,但不会做什么的。”
“我不是怕她,是怕自己。”莫晗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心里总不踏实,觉得要出什么事。”
周远安想了半天,问:“是不是例假提前了?”
莫晗捶他一下,“还早呢!”
周远安笑笑,说:“你是最近太闲了,生活没重心,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会这样了。”
莫晗的声音低下来,“……也许是吧。”
周远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上回莫浩给的那笔钱足够她和莫小杨一年的开销,周远安也经常给她买这样那样的东西。她这段时间不愁吃不愁穿,的确是比以前懒散了许多。
反观她身旁这位前途无量的大才子,自从在开学典礼上一次发言后,名声打得更响,在同行里可谓青云直上、春风得意。
以前十块钱画一张速写完全是暴殄天物,现在他随随便便一张设计稿就能卖出高价,足够莫晗买一套名牌化妆品了。
刚开始交往那段时间,他们一直经济独立,偶尔会请对方吃一顿饭。
如今周远安赚得远远比她多,经常悄悄往她钱包里塞钱。他以为莫晗不会发现,但对于钱的事她从来不会马虎大意。
次数多了,莫晗时常错觉自己是不是被哪个大款包养了。
可说白了,周远安也只是个跟她一样、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用他的钱总觉得天不经地不义。
莫晗一边装糊涂地接受着他的爱意,一边又对这种转变感到无所适从。
她很清楚周远安的潜力,进入社会之后他们的收入差距只会越来越大,难保相处方式不会随之天翻地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说不是坏事,但莫晗从来不想成为任何一人的附庸体。
她对以后不敢深想,越遥远的事就越危险。
到家后,周远安帮莫小杨解答作业的疑难问题,莫晗则进厨房准备晚饭。
今天晚上莫小杨一直心不在焉,刚才小蜜蜂打电话来邀请他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他兴奋得找不着北,哪里还有心思做数学题,做一道就错一道。
吃晚饭后,莫晗替他搭配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又面面俱到地安排好梳什么发型、穿哪双鞋子。
莫小杨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有莫晗这个姐姐当指明灯,也算是个小潮男。
准备好一切,莫小杨心满意足地回自己房间折千纸鹤,临睡前还不忘抱抱佛教,喝了两大杯牛奶。
莫晗洗完澡出来时,周远安已经躺在床上,开一盏台灯,安安静静地翻看着牛津词典。
听见莫晗的脚步声,他抬头对她笑了笑,将书合上,放在一边。
莫晗脱下浴袍,径直上了床。
周远安一手抱住她,一手拉开床头柜,翻找着什么。
莫晗微微皱眉,嗔道:“不戴那个。”
周远安怪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怪不舒服,硬硬的。”
周远安考虑片刻,安全起见:“还是戴吧。”
莫晗不依,“前几次不戴不也没事?”
她反复撺掇,周远安仍不为所动,她任性地把手一甩,“不然就不做了。”
周远安无奈地看着她,“出事了怎么办?”
莫晗嘿嘿笑,“你负责。”
“……”
又在胡言乱语,周远安不听她的,随手抓住一个,顺利撕开。
莫晗想跑已经来不及,周远安将她牢牢压在身下,被子一掀,铺天盖地,世界便只剩下他和她。
酣畅淋漓的午夜过后,周远安抱着累得睁不开眼的莫晗走进浴室,擦干身体再出来。
莫晗既困又舒服,身子陷进软绵绵的被窝里,丝毫不愿动弹。
周远安还不准备睡,他将床头灯调到最暗,又翻开那本厚厚的牛津词典,仔细阅读起来。
周父将他每天的计划制定得严密详细,不容许拖到第二天。
莫晗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问:“你还不睡么?”
周远安说:“看完这几页就睡。”
“听说你要考托福?”
“嗯。”
莫晗没再往下问,很快又沉入睡眠。
几分钟后,她隐约听到周远安将灯关上,他轻悄悄地在她身后躺下,伸手搂住她。
抱了一会儿,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莫晗,我毕业后也许会出国。”
莫晗眼皮耷拉着,迫使自己恢复一点儿意识,回答他:“不是还有两三年么,早着呢。”
“不早了,两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莫晗大脑昏昏沉沉,周远安非要继续说话,一丝一缕地牵扯着她的神经,“如果出国,你跟我一起走么?”
莫晗匪夷所思,“怎么跟?”
“我办留学签证,你跟我结婚之后,可以过来陪读。”
莫晗将眠未眠,周远安说个不停:“我努力拿全额奖学金,每个月两千英镑的补助,再做几分兼职,你不会有太大经济压力。”
“你觉得怎么样?”等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你吱个声,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结婚?”即使在睡梦中莫晗仍觉得好笑,“你爸同意么?你有见过哪个亲家给自己下跪的吗?”
“……”
后来周远安说了什么她毫无印象,他的声音听起来既轻又浅,像从远方传来,飘渺不实。
第二天一早,学生会安排了活动,周远安提早回学校。
莫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与莫小杨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出发送他去小蜜蜂家。
他们一群小屁孩吃喝玩闹,家长不好在后头跟着,莫晗与莫小杨约好下午四点来接他,先离开了。
一个人的午后自由散漫,莫晗在周围逛逛街,又独自连刷了两场电影。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提前到小蜜蜂家门口等着。
接到莫小杨时,他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泪水在眼珠里打着转,
莫晗吓了一跳,慌忙问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莫小杨擦擦眼泪,伤心欲绝地说:“她不爱我,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莫晗一愣,“谁?”
莫小杨哇的一声大哭:“小蜜蜂。”
莫晗忍不住噗嗤一声,问:“她怎么对你了?”
莫小杨声泪俱下,抽抽噎噎地说:“她明知道我喜欢吃黄桃,结果有黄桃的那份蛋糕给了陈建翔!……我的那份上面全是猕猴桃,我最讨厌吃猕猴桃了!”
“……”
莫晗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么点鸡毛蒜皮。
可瞧瞧莫小杨那一副天塌下来的可怜样儿,真像受了莫大的情伤。
莫晗努力憋住笑,伸手揉揉他的头。
她正想说安慰他的话,背后突然有个娇脆脆的声音喊道:“莫小杨!”
莫晗回过头,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跑过来。
她跑到两人跟前,压了压飞起的裙摆,把手里一个玻璃罐塞给莫小杨。
“刚刚忘记给你了,这是我姨妈从韩国带回来的进口黄桃罐头,送给你吃。”
莫小杨愣了一下,立马雨过天晴,喜滋滋地笑出声。
他双手接过罐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谢。”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也有几分腼腆,“我要回去帮我妈打扫卫生,先走了,回学校再见喔。”
莫小杨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
小蜜蜂转身一阵风地跑了。
莫小杨傻呵呵地盯着她的背影,把那瓶黄桃罐头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久久不回神。
莫晗不无感慨地摇摇头,现在小学生们的世界,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将莫小杨送到学校后,莫晗也坐车回x美。
今天轮到她打扫寝室,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她赶紧将地板扫干净,免得待会儿人多了活动不开。
倒垃圾时,莫晗无意间找到上回廖娟丢掉的宣传单。
她犹豫片刻,确定四周没人,才打开看看。
这个活动实际上是一家唱片公司为了挖掘新人举办的,目标针对全国的高校大学生。
先从校园内开始选拔,投票推出几名呼声最高的歌手,参加区级和市级的比赛,经过层层淘汰,最终才能到达全国的舞台。
全国排名前十的歌手,有机会与唱片公司签约出道。
莫晗想起周远安白天说的话,“你最近太闲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会这样了。”
她拿着宣传单,内心一时有些动摇。
前思后想好一阵子,她先将单子收起来,以后有空再慢慢研究。
清明放假三天,周远安非要带莫晗去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他们坐车到郊外,去的是一家建在深山老林里、人迹罕至的寺庙。虽然香火不好,可至今已矗立了近百年之久。
这座古庙远远算不上宏伟气派,甚至可以说是残颓败落。总共也就无间殿堂、两个主持。即使在这样群人祭奠先祖的日子,也只能看到三三两两个信徒在门前点香叩拜。
周远安牵着莫晗的手,走过苍翠葱郁的菩提树下,低声细语地与她讲解:“待会儿入殿门时先迈右脚,再迈左脚。殿内不得大声喧哗,不能用手指佛像,出殿时从侧门走。”
莫晗一边笑骂他迷信,一边将他每句话谨记在心,按部就班地去做。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香烟缭绕。
周远安在佛前长跪不起,双手虔诚合十,嘴里不停诵念着什么。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山头的最后一抹佛光浸染了他清隽的脸庞,能够洗净一切瑕疵与污亵,那样出落凡尘、遗世独立。
莫晗默立于旁,仅仅是看着他的脸,亦觉得心中一片美好宁静,远离纷扰。
周远安是个有信仰的人,他性格虽内向,但从不空虚。
过往的二十年中,即使人缘寡淡、遭受秕言谬说,他自淡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
心里秉持着一份依托,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或许是爱屋及乌,莫晗忽然觉得这里是个很适合长居的处所。
以后若有时间,她也愿常来觐拜这片净土,抛却浮华,寻回本心。
离开寺庙时,莫晗忽觉肚子痛,去厕所一趟,才发现是好事到访。
她暗叫不好,以前听人说过,女子来月经时忌讳拜佛,因身不洁,是种不恭敬的行为。
周远安在外等候,莫晗忧心忡忡地走出来,告诉他事由。
周远安听后仅笑笑,宽慰她:“这只是种说法,佛心宽容,不会追究的。”
莫晗却不以为然。
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她的担忧不是没有依据的。
她至今仍认为,一定是因为她那天无意触犯了神灵,才让厄运降临在莫小杨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