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霖额头上的青筋绽放,叹了一口气,将夏禹剑收入剑鞘,“原本以为你会想起些什么的,看来我还是想多了。”
“想起什么,有什么是值得我想起的吗?”我看着娑罗双树在风中摇摆着,一粒粒毛茸茸的孢子浮游在身侧,发出银色的光芒,如同波浪似的,一丛接着一丛,上下翻飞,拼凑成一朵一朵的花盏,如诗如画。
“也没有什么,有些事,我记在心头便好了。”隔着一片银色的花海,我看见他的双唇在动,只是却不能确定我听到的这句话是不是这一句。
“殿下,你说什么?”我将双手笼在唇边做一个大喇叭,扯开嗓子。
“小妖儿,你萧学得怎么样了?”他穿越过花盏,分花拂柳款款而来,“不如今晚你吹紫竹箫,我吹笛子,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也许是他那朵笑花太摄人心魂,我不自觉地点了一点头,掌心中幻化出一支紫竹洞箫,抵在唇边,缓缓地随着他清越的笛声吹将起来,结果——没有玉碎清醒的魂魄,我果真吹不着调,口风凄厉地在洞箫管子中打着圈儿,却愣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调来。
清越的笛声倒是不管不顾地吹了下去,还是那一首在银河之上吹奏过的笛曲,银色的花盏在笛音之中款款摇摆,舞底桫椤楼新月,结庐前银白色的荼蘼花竟然在这笛音中缓缓打开了身姿,随着节拍而舞,一瞬间我畅翔在花海中。
“真漂亮。”我赞叹着,伸出手,一朵银色的花盏飘到我的掌心,我甚至可以看见那孢子上一根一根细碎的绒毛。
整个紫宸宫少了往日那抹灿灿的金光,笼罩在氤氲朦胧的银色光芒之中,夏禹剑剑身“嗡嗡嗡”地抖动着,刻着日月星辰的那一面浮现出璀璨的星子团团地围着整个结庐转,好像是把一条银河都给搬过来了,那条挂在我脖颈之上的坠子此刻也自动离开了脖子,旋飞在半空中,袅袅娜娜地跳着舞,一笑一颦尽显万般风情,水袖如花,一掷一拂一旋身,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君霖面含春风,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向我站的这个地方走过来,银色的花盏铺成开一条道路,起点是我站立的地方,而终点则是他的脚步,当他的脚步踏在花盏上方时,那枚美轮美奂的花便散成毛茸茸的孢子,然后浮离在他身子周围,折射着玉蟾的银辉,给他打上一层朦胧的银光,翩翩公子,涉月而来,手持一支碧玉笛,唇如丹朱,面覆白霜,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君霖放下唇边的碧玉笛,随手一伸,便捻了一朵荼蘼花,也不知道口中念了一个诀,白色的花瓣竟然渐染上了奢靡的红色,妖娆至极,恍如我曾在浮玉之山看到的曼珠沙华,他仔细地端视了一番我的脸,好像在及其认真地研究着什么,拿着那一朵荼蘼花比画了一番,便插入我的鬓边,然后又板正我的头,及其认真地再一次研究了一番,正了正花的位置,仿佛是做了一件极其了不得的大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接下来我们便赏一会晨光的花吧。”于是便不由分说地执起我的手,坐在通往结庐的台阶上,他一挥袖子,绕着结庐的星辰便又重新排列组合了一番,变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麻雀,然后又一挥袖子,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便现了身,又挥了一番袖子,出现了一只病怏怏的麻雀,我的眼睛随着他的袖子看着这夜幕中不断变换着麻雀、凤凰、凤凰、麻雀,实在是琢磨不出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我看看麻雀变凤凰,或者凤凰落了难,不得已成了麻雀?眼皮子渐渐沉重,然而,想着要进尘渊阁还要靠着他的鼎力相助,便死撑着涣散的双眼,强行自己看着这一轮又一轮大同小异的变换,“诚然,殿下这变幻的法术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我辈望尘莫及,只是,殿下,你难道只会来来回回变上些麻雀和凤凰了吗?难道就不会变上一边威猛的老虎在嗅蔷薇花儿吗?”
君霖却是置若罔闻,仍然一心一意地在变换着麻雀和凤凰,也不知道他会变换上几个轮回才会兴致大好地一甩袖子,允我去床上躺着。我点啊点啊地点着头,终于在第十轮凤凰鸟儿仰着脖子的时候,我招架不住瞌睡虫子,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个儿的床上,那只黑乌鸦早已从披散着金色的阳光,略过天际了,我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起了身,抓了抓头皮,摸到一朵花别在鬓边,拿下一看,是一朵妖娆至极的荼蘼花,四荒八合唯一一朵长着红色花瓣的荼蘼。
“掬水,从现在开始,我们便闭关修炼红莲业火吧,我静下心来琢磨了一番,将这招式略微改了一改,想来以你现在这般的修为也能勉力修炼上一番。”
彼时,我正放下手中的荼蘼花,盆子里舀起一捧水洗着脸,一听“闭关”这两个字,便颤上了一颤:“这个闭关是不是我便不能进食?”
“这是自然,不过还能喝上一些水,吃上几粒果子。”
我瞬时感到黑乌鸦扑腾着翅膀从我头顶飞过,几泡滚热的粪便掉落下来。
我在玉碎严厉地监控下,颤抖着手吃了一枚婆罗果,原本是想趁着玉碎不留意,伸手去拿一只烤的香喷喷的鸡腿的,谁料,手指还没有碰上那层油汪汪脆乎乎的皮,手指便扭曲了一下,生疼:“掬水,倘若想化成一滩脓水,你便吃吧。”
于是,我脑补一番激烈的打斗场面,便忍了。
“瑜伽论四曰: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俱舍光记十一曰: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所以顾名思义,红莲业火便是从地狱借来的火,想要修炼成红莲业火,你就必须能召唤地了它。”
我一听“地狱”这两个字,便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先王啊,我连酆都城都没有踏入过半步,交情怎么能够好到和阎王勾肩搭背,说,唉,阎王老弟啊,就借咱红莲业火一用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