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正缩在我身后东张西望,好半天才意识到我问他,挠头道:“没有了吧?鬼跑了,咱们回去吧,沈哥,冷哥那是发疯,你也认?白天再来不成,偏生作妖。”
我不答,打开手电筒,对着悬崖的山间,按照刚才的规律晃动着……
“沈哥。”小张忽然从背后抱住我。
“你他妈的疯了?”我大怒地回头敲着他的头,这才发现他把伞收了,雨没下多久,居然给停了。
“沈哥,我怕,我是真怕。”小张埋着头在我背后,闭着眼,用脑袋死死顶着我的背。
我见他这怂样,懒得跟这货计较,再次晃动手电筒,发现晃动的规律,跟刚才还是不太一样,便向左边走了两步……嗯……有点相似了……再向后退……向后退……向右转……
终于“嘎巴”一声,听到一声响动,小张“啊”了一声道:“我踩到东西了,踩到东西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溅起一层水波,他皱了皱眉,正要站起来,忽然“咦”了一声,在草丛里摸索半天,终于掏出一个盒子来。
“这是什么?”他盯着那盒子。
“就是刚才发出光的东西。”我忙把手电筒的光柔和了一下,照着那盒子,是木质的那种老式盒子,一看就是古董级别的,不像是现代物,盒子是半敞开的,露出钢管来,小张伸手要摸,我忙一下抓住道:“有电。”
“这是什么?”小张奇道。
我套着手套,拨动了一下那盒子,“啪嗒”盖子掉了,露出里面来,见像是电路线一般的半导体。
“我知道了。”小张一拍大腿道:“收音机,老式收音机,我以前在老家见过呢,说是民国时候留下来的……对了对了,我明白了,沈哥,是不是刚才的闪电,碰到了这货,产生电磁波,才会发出光来,正好对着悬崖,咱们刚才会虚惊一场吧?“
我嗤了一声道:“智商终于上线了。”说着,递给他手电筒:“拿着。”
这收音机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山上,这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我看到盒子上印着编号,上面用日文写着“防疫,軍事のために用いること”。
“不会是鬼子的东西吧?”小张忽然福灵心至。
我“嗯”了一声,抱着收音机站起来道:“回去再看,你看这一身,都湿的透透的了,粘在身上难受。”说着,快步向帐篷走去。
“沈哥。”小张忽然叫我。
我回头。
月光映着小张的脸,眸光里有些张皇,还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口,许久道:“你不会怨冷姐吧?她刚才发火是有苦衷的,我……哎呀没法说。”
“当然不怨。”我笑了笑,拍了怕他的肩膀,向帐篷走去。
帐篷里掌灯,把周围映得通亮,四周萤火虫飞舞,蚊子也从草丛里嗡嗡地飞起来,在脚下盘旋着,小兰忽然把帐篷门一撩,对我做了个嘘的表情,我一怔,停了脚步。
“冷姐换了衣服,躺下了。”小兰悄声悄气地地走出来,见我和小张都湿哒哒的,又返回去,拿着背包道:“你们在外面换吧,别吵醒了她。”说着,把背包递给我。
我抬头看了小兰一眼,小兰低垂着眼,我小声说了一声“谢”,拿了过来,跟小张找了个块干燥点的地方,换了干净的套衫,幸亏是初夏,人穿得少,换起来也方便。
等我们回来,小兰坐在门口,门口铺着一块毯子,她指着眼前的杯子:“刚热的水,喝点吧。”
“小兰你终于懂事了。”小张盘腿挨着她坐下,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凶巴巴的,没个贤妻良母样,我老担心了,怕娶回个母老虎咬死我。”
小兰听了这话,恶狠狠地瞪了小张一眼,把另外一杯递给我。
冷雨之后,这杯热水下肚,周身暖腾腾起来。
“你们找到什么东西了,我远远打量着,是个盒子?”小兰见我们都安稳了,这才开口。
小张从兜里掏出那个收音机,递给小兰,小兰接过来看了看,撇了撇嘴:“真是瞎忽悠。”说着,看了我一眼:“沈哥好厉害,居然这个也能看出来……哦,冷姐刚才跟我说了,她身子不舒服,所以乱发脾气,你别介意。”
我笑着摇头“怎么会?”说着,看着小兰看着小张,似乎有话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休息了,睡觉睡觉,明儿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着,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冷萱躺在灯背面,侧着身子,白皙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睫毛在灯光下留下潋滟的侧影,呼吸均匀,平静安然。
这就好。
我本来想过去再看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钻到睡袋里,闭上了眼……
……
很黑很黑的地方,自己似乎在爬行,一点一点地向前,向前,向前,没有光,也没有出口,近乎本能的,自己在努力爬行,终于,不远处传来冷萱的叫声“小沈,小沈。”
我惊喜地到处看:“冷姐!”
这一声,终于醒了,睁开眼,果然是冷萱的脸,神情显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抿嘴笑了笑,做了个“嘘”的姿势,指了指对面,又指了指帐篷外面。
我侧头过去,见小张和小兰在睡袋里睡着呢,这俩货不知什么时候又好了,很恩爱地背靠背靠躺在一起。
再回头,见冷萱已经出了帐篷,打开手机,凌晨三点半。
刚刚下了雨,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草丛里沾着露珠,没有风,湿润润的让人心旷神怡。
冷萱拿了个毡毯,坐在最高处,抱着膝盖,仰头看着星空。
星空如洗,月光如水,蝉鸣声声,树影流离。
“你刚才吓到了吧?”当我挨着她坐下的时候,冷萱开口轻声问。
“有点。”我实话实说,下意识地摸烟,忽然被一只手摁住。
“不要总抽烟,小沈,要对入口的东西注意。”冷萱忽然正色吩咐我。
我怔了怔,笑了笑,放开了手,拦住她的腰,冷萱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润,可是很快又变得苍白,仰着头,一直盯着天空。
我们都没说话,因为此时此景,什么话都多余。
一只萤火虫似乎感到了光,围在我们身边飞舞着,像是夜间跳跃的精灵,忽然,冷萱伸出手捏住它。
“别捏死它。”我有点不忍。
冷萱回头看着我:“小沈,你反对杀生吧?”
“也不是。”我逡巡着道,若是说出一番什么什么美好事物不要消灭的话来,似乎太矫情了。
冷萱把萤火虫放在手心里,虫子是活着的,在白皙的手掌上爬行。
我们都静静地看着。
“萤火虫的寿命3-7天左右 。”冷萱轻轻开口:“人的寿命只有100多岁,而天上的星星,却是数亿年。”
我眨了眨眼,摸了摸她手心里的虫子,虫子似乎不稀罕我的抚摸,嗖嗖地向冷萱这边爬过去。
“所以人类渺小而短暂。”冷萱叹了口气。
“冷姐改哲学家了。”我笑。
冷萱却不理会我的小嘲讽,继续道:“中国古人说,敬天畏人,就是这个意思,人生而短暂,永远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小沈,当我们面对这些的时候,怎么办呢?”说着,她侧过头,正视着我。
月光的清辉在她脸上汩汩地流动着,像是活得一般,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明亮,从前听说过什么“亮如星眸”,总是觉得夸张,而现在,我忽然懂了,真的很亮,很亮,像是光,要照在心底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