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天晚上你们争吵的原因?”我眼前浮出那个夜里,清风徐徐,波光粼粼的对面,那对争执的爱情男女。
“我没有吵,我只是求她放过自己,我说我受不了她这样沉重的爱,尽管是真诚的,可是太可怕了,我受不了,我要正常人的爱情……”
“所以找了王芸?”我插话。
石磊闷了一会儿道;“你可以说是,我利用王芸摆脱小莺,因为不知道如何让她对自己死心,所以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方法给她绝望,那个时候,我想,她不是会巫术吗?咒死我算了,然而,我没想到,她居然……居然……”
“居然什么?”
“居然下死咒。”
石磊抬起头,脸上显出可怕的惊恐,肌肉不听地抖动着,嘴唇也在抖:“沈警官,这事我没跟别人说起,跟你们队长他们也没提,当然,他们也不会信,可是现在我要对你说了,那天晚上,她质问王芸的事情,我承认了,我说我不可能再爱她了,我不想跟她在一起,她疯了,对我说,她要以死下咒。”
“以死下咒?”看到他那张面如人色的脸,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也有点心慌。
“以死下咒。”石磊点头,一字一句道;“这是最恶毒的咒语,是诅咒者用自己性命做赌注,咒死被害人的一种恶咒,这是我后来打听来的,她……对我下手了,我很快会死去,周围的人也会受到连累。”
说着,石磊不停地摇头:“她疯了,她彻底疯了,她说她恨所有人,所以会用想不到的方法报复我,让我痛不欲生,我不知道她怎么报复我,然而她的堂姐第一个倒下了,下一个……我不知道是谁?可是我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个终极报复的对象!”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忽然忍不住抽泣起来。
让一个男人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似乎竭力要憋住,却终究哭了出来。也不知道要哭什么,也许是哭这个女人可悲的爱情,也许是害怕未来的命运,也许是对那个死咒的恐惧,总而言之,哭得时间很长,很细碎。
我坐在对面,摁了录音笔,静静地听着,等候着。
夜似乎深了,屋子里笼罩这一种灯笼红,暖洋洋的温馨,然而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温馨,还很可怕。
我见石磊还没打算哭完,低头看了看凉了的茶盏,悄悄站了起来,推开门想叫服务生,然而走廊上竟没有人,只有一条古香古色的玄廊,两边挂着灯笼,周围画着仕女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对视得久了,竟然有点像于莺的脸!
“”沈警官,你信巫术吗?我是不信的,可是又不得不信,因为亲眼看到可怕的事情发生……"石磊的话从耳边传来。
我当然也是不信的。
我心里对自己说,手里却握住了兜里的枪,一步步向外走去,刚走到开口,忽见一个黑影闪过。
“谁?”我大喝一声。
那黑影一下站住了,往明亮处走了走,原来是服务生,他正端着茶盏托盘道,见我这种气势,唬了一跳:“你是梨花厅里的客人吗?刚才有人摁铃,让我们上茶。”
听了这话,我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对里面指了指道:“是,茶早就凉了。”顿了顿又问:“卫生间在哪里?”
服务生指着左边的玄廊道:“走到头就是。”
我称了声“谢”,拐弯进了卫生间,用凉水冲着自己的脸。
不是要撒尿,而是要自己清醒一下,这事太他妈的邪性了,冷姐的昏迷,我看到的诡异,于莺的小清新日记,以及石磊的经历与陈述,一切一切都在相互矛盾,却又相互撕扯,让人分不清谁的谁。
我掏出纸帕,擦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不像石磊那般死人般的憔悴,却也有些苍白,我捏了捏自己的脸,疼痛让自己更清醒些,然而镜子里的人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吁了口气,我转身向外走去,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拿着纸团,忙伸手甩到垃圾篮里,就这么一瞥眼,忽然看到角落里闪过一个黑影!
“谁?”
我大喝一声,转身向角落看去。
灯光摇曳,雪白的瓷墙,芳香剂的清香,紧闭着的厕门,什么也没有……
“你信巫术吗?”脑海里忽然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甩了甩头,快步向外走去,进了门的时候,石磊正在抿茶,回头看着我,站起来,指了指桌子道:“我让服务生点了几个菜,天色也晚了,咱们在这里凑合吃吧。”
桌子上已经陈列了许多菜盘,有披萨,有烤鸭,有西湖醋鱼,还有扬州炒饭,总而言之,像是中西合璧的大会餐,满满盛了一桌子。
我说了一声“谢”,拿起了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石磊见我如此,也拿起了筷子,默默吃饭。
我们谁都没说什么,似乎刚才的陈述,已经耗尽了彼此的精力,谁也不愿意再提一步,因为不说话,这饭吃得很快,不一会儿都吃饱了。
“味道还不错。”石磊掏出纸巾递给我。
我接过,睃了他一眼,他确实是个细心体贴而又周到的男人,再加上英俊多金,也不算矫情,一切做得恰到好处,让人相处起来,是那种不知不觉的舒服,自己若是女子,也抵不住他的魔力吧。
“冷大夫怎样了?”石磊见我一直盯着纸巾发呆,忽然开口问。
我摇头:“不太好,很可能进入深度昏迷。”
石磊“哦”了一声道:“难不成医学的力量也没法子。”
“杨教授说是心病,冷姐昏迷的原因是愧疚,除非找到于莺死因,入梦解开她的扣子,否则怕是很难的。”我顺口说道,然而忽然戛然而止——自己竟然跟一个嫌疑犯说这么多?!
“你放心。”
石磊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忙解释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顿了顿又道:“我会全力配合你们找到小莺尸体的,我让王芸的爸也出力去找了,而且也准备请高人来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咒。”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的语气,已经与王芸关系很亲密了,这种亲密让自己想起李芳的证词——王芸杀死了于莺……
可是听完石磊这个故事之后,这个假设似乎完全是不成立的,因为于莺的死亡,是自己要下死咒,跟王芸半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