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了个身,继续看下去——
“老子不过瞧着她花样多点,对我也大方些,这才勾搭上她,她居然敢吃老子的醋?
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老子娶老婆,也不会娶这种女人,她敢吃醋,昨天把她打了个臭死,她在地上躲来躲去的样子很好玩,居然躲到了床底下,笑得我不行了,这种女人就该打,打完了,拿着钱,老子就约会去了,她不见了。
滚了滚了,老子也不稀罕,现在我跟十五六个女人交往,手头也算是宽裕,若是穷了,再去抠她也不迟。
不管如何,这辈子可真值了!”
下面则是一个落款,上面是打印字体,写着——
“人唯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
这是什么意思?
我蹙眉,听到门声响动,小李走了出来,摘了手套,进了卫生间洗手,哗啦啦地传来水声。
我放下了遗书,拿起了那针筒,针筒是空的,内壁上贴着细碎的水珠,非常微小,可是肉眼能见到。
“你在怀疑什么?”小李走了过来,用雪白的毛巾反复地擦着自己的手。
“尸体确定是中毒?”我想起了死尸那心满意足的表情。
“是沙林。注射入血管之后,一秒致死,从针管指纹和遗书笔迹来看,确认是自杀。”小李把毛巾仍在垃圾桶里,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我,忽然问:“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我眨了眨眼。
“你的脸色……”小李指了指我的脸,拉了个椅子,舒服地坐下,借着办公室窗户的光打量着我:“惨白地跟刚才的尸体一样。”
我没吱声,老实说,真不想解释,可是一直不解释,很容易引人怀疑。
“今儿本来是冷姐生日,可是她病了,我刚把她送回家。”我淡淡地回道。
小李挑了挑眉,不再关心,对着证物努了努嘴:“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
我摇头,抓住那遗书:“借用一下这个。”说着,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你对最后一句怎么看?”小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莫测。
我低头看着那遗书最后,道:“不知道什么意思,前面说用文艺搞女人,后面又引用这种话,死者像是人格分裂引起的自杀。”
小李“嗯”了一声。
我伸出手拉开门。
“最后那句话,是王小波的名言。”踏出门口的时候,小李开口。
……
王小波的名言……
我开着车,看了看手机,离午夜还有五六个小时。
点开手机,百度王小波的介绍,“中国当代学者、作家。代表作品有《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等,出生于北京,先后当过知青、民办教师、工人,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1984年赴美匹兹堡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求学,2年后获得硕士学位。在美留学期间,游历了美国各地,并利用1986年暑假游历了西欧诸国。1988年回国,先后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任教。1992年9月辞去教职,做自由撰稿人。唯一一部电影剧本《东宫西宫》获阿根廷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并且入围1997年戛纳国际电影节。1997年4月11日病逝于北京。
”
似乎没透露出什么信息,关键是遗书的内容,与这句打印的字,完全是不同的——人格分裂吗?
然而这个作家跟劫匪有什么关系,劫匪让我找什么真相?
难道就是一个玩弄女性的作家,终于人格分裂而自杀?
那么……
劫匪是他的书粉?情妇?
又或者,劫持冷萱的人,是个女人?虽然变声出来是个男人,可是女变男其实跟不容易发现,不是吗?
我停下了车,怔怔地看向窗外,抽出一根烟点上,烟云模糊了视线,最后浮出了冷姐那苍白的脸……
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把烟头扔出窗外,我掉头向维安小区开去。
开了门,进去,房间里都被清理过了一遍,没什么痕迹了,空气里荡漾着一股子古怪的气味,大概是毒药混合人体的味道,桌子椅子都保持着原貌,只有垃圾桶里的烟蒂作为证物被收走了。
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把遗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窗外淡淡的光,焦黄地透进来,映在地上都是斑驳,什么真相,什么他妈的真相?
我用手死命捶了一下桌子,拿出郭五的简历。
这位宅男的父母都是农村乡下,大学毕业做了编辑工作,后来出书成了名人,辞职专职写作,在实体书大幅度下滑的趋势下,经济陷入了困境,后来就没什么分析了,大概私人关系不会出现在书面上,所以基本上等于没有线索。
“喂?”我打电话给小张:“小张,帮我调查一下郭五交往的女性,尤其是他手机最常用的那几个号码”
小张似乎在吃饭,旁边吵吵嚷嚷都是人,“喂?沈哥啊?冷姐不在?吃饭了吗?小兰跟我一起正吃披萨呢。”
捏着手机,我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冷姐……病了,这几天上不了班,你跟小兰说一下。”
“病了?”小张语气十分诧异:“昨儿还好好的……”
“喂喂,什么病啊?我怎么不知道?”小兰夺过小张的手机急急地问:“我去看看她去。”
“不用。”我忙道:“她嘱咐我,别让人打扰。”
“哦。”小兰失望地回应一声,却也没多问,毕竟冷萱是生冷的性子,若是不让人去看望也说得过去,转了转便道:“那沈哥吃饭了没?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不用了。”我几乎说下去了,伸出手摁断了。
世界忽然安静了,只有雾霭里透出的光,笼罩着一切,我怕小张没听到,又给小张手机发了个短信:“吃完饭请立刻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交往的女性。”
小张没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戴着手套,细细搜查了一遍房间,卧室的抽屉里有大量的安全套,黄色杂志,穿着的衣服被拿走了,衣柜里堆着一堆,书柜上罗列了许多书,都是现代主义作品,典型的宅男生活,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我歇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看,离劫匪注射第一次解药,还有四五个小时,也就是冷姐还有四五个小时可活。
然而自己找到答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