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李阳，我心底有些失望，还以为小男孩的人格，能迅速占有李阳的精神领域，谁知融合还没有完成，男孩还没回复精神气，所以李阳才像是刚被格式化的电脑一样，木呆呆的。

“好了，我们回去了。”李诚见李阳这种表情，扶着李阳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这就是沈警官的杰作，我儿子从来不是这样的。”说着，满腔怒火地瞪着我，闪光灯又对准了我，卡擦声不绝于耳。

我没作声，这一次，再也没有王队来保护我，没有他挡在我面前遮住外面的风雨与利剑。

因为他的女儿，失踪了。

想到这里，我抬头，见李诚和马丽已经领着李阳走出了咖啡馆，李诚正站在台阶上，挥舞着胳膊对台阶下的媒体说着什么，而马丽则拉着儿子的胳膊，打了个出租，只不过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向我这里望了一眼，冷笑。

“沈警官，你怎么看？说起来，若是这事不牵扯您的话，我们都觉得没什么新闻点。”

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嗤嗤笑着，我回头，见一个女记者正站在我身边，仰着头看着自己，脸上的摸样有点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我心里忽忽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站了起来，留在咖啡馆的几家媒体以为我要说什么，忙摆好了镜头对准了我。

“我没什么好说的。”一阵疲惫沿着脊梁蜿蜒而上，散在四肢百骸，一时之间，我恨不得像王队那样“无可奉告”，然而不行。

“你们若对我的行为有疑问，可以去采访我的上司冯队长。”我整理了一下措辞：“他会做出详尽而明确的解释。”说完，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沈警官，沈警官。”那女记者追了上来，歪着头看着我：“不认得我？上次星月的案子，我采访过你。”

我用尽力气笑，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一辆出租，忙招手，那出租停了下来。

“认得。”我说了两个字，摸了摸口袋，把冯队长的联系方式递给她：“有什么话，请联系这个号码。”

女记者眼眸一亮，问：“你的？”

话音未落，我已经钻入了出租车，“咔吧”一声把门外的喧嚣关在外面，长吁了口气，闭上眼道：“心理咨询所。”

车启动了。

朦朦胧胧里，似乎有风刮了进来，拂动着我的脸，眼前一幕幕，是李阳梦境里恐怖公寓的情形。

最后的定格，是那个女人，死去的女人，苍白着脸，贴着玻璃，带着古怪的笑容，向我挥手……

“小沈，小沈？”

有人在叫我，像是冷姐，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冷萱的工作间沙发上，肚子上盖着她的被单，旁边坐着冷萱，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全身，只见她手指正摁住我的额头，似乎在试我的体温，一股熟悉的茉莉体香淡淡袭来，让人心生安逸。

“怎么到这里的？”我揉了揉脸，“啪嗒”一声又倒在沙发上。

“你昏倒在出租车上。”冷萱语气淡淡的，可是能听出心疼的抱怨：“怎么闹得那么大动静？连媒体都惊动了。”

“是李诚故意弄的。”我咽了咽唾沫，张开口，觉得嗓子冒烟，开始咳嗽起来，李阳的那个恐怖梦境似乎耗尽了我的所有精力。

冷萱忙站起来，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我，见我还在专注咳嗽，一下搂住我的脖子，慢慢递到了我的嘴边，动作很轻柔，很快，一股甘甜汩汩地顺着喉咙而下，我忽然觉得疲惫无比，像是一根指头也不能动了的，由着冷萱把我的脖子放下。

“你先休息。”冷萱看出我劳累之极，放到了沙发的后撑，准备让我先睡在这里。

我摇头，闭着眼，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冷萱的手，握住：“没事，我撑一会儿就好。冷姐别走。”

“不走。”冷萱手指摁住我的双肩，轻轻按摩，轻微的呼吸在我脸上吹拂，淡淡的茉莉体香沁人心扉，我忽然感觉自己渴望极了这种气息，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遇到了甘泉，蒙头想了想，终于明白这是那个恐怖公寓的后遗症，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

“怎么了？”冷萱那只手在给我盖被子，手下的力气不重不轻，让人浑身上下体泰通达。

“李阳的梦境……是我经历过的最诡异的梦……”我振作了下，把手枕在脖子上，把梦境大概陈述了一遍。

冷萱凝神听着，最后问：“小沈，你确定小男孩是真实自我？”

我忽然抬眼藐了冷萱一眼：“冷姐不确定？”

冷萱“嗯”了一声。

我沉思了会儿，道：“我想不出那个公寓里谁是真我，似乎也只有他了，其他人都死了，小男孩一直对我有善意，所以梦游的李阳应该是他，说实话，我真不想再入这孩子的梦境了，真吓人。”

冷萱身子颤了颤：“很恐怖？”

“有点，你是万万想不到一个孩子的心灵，会是这样的，差点没出来。”我揉着脸：“希望救出来的男孩尽管占有李阳的身躯，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婷婷到底怎样了。”

“婷婷没死吧。”冷萱试探地问，可是是用肯定的语气，像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

“没死，男孩都说她似乎也没死，所以要抓紧。”想到婷婷，我再也顾不得休息，一下坐起来，拼命搓脸，企图让自己精神些，可是实在太过疲劳了，感觉搓脸都能睡着，最后干脆跳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夜晚，窗外的风把窗台的那盆吊兰吹得瑟瑟，秋日的蝉鸣，不像盛夏的烈烈，而是时断时续，被风一刮就没了。

冷萱知道我的心思，也不劝我再休息，沉思片刻道：“小沈，即使李阳变成了善意的小男孩，你可想过，李诚会同意你见他吗？”

我一怔，转身看着冷萱。

冷萱双手插在兜里，靠着墙，蹙着秀眉，一字一句道：“李诚这个人，我看着有些伎俩的，出了这种事情之后，他绝对不会让你再单独见到李阳的，而李阳未成年，你也无法越过他们的父母接触他，除非使用非常手段，然而这件事已经引起媒体的关注。”

我听得脑袋“嗡嗡”直响，想到自己费心巴力地把那个真李阳找回来，却还是救不了婷婷，同时还引起了媒体关注，忽然心乱如麻，摸索着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对着窗外猛地抽了起来，艹，真是日了狗了。

“除非一个办法。”沉默多时，冷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