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

我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拉近了她，一股子女人的体香幽幽地袭来，翻上眼，是苍白秀气的额头，一双惊恐的眼睛。

“这里有鬼在找替身。”我尽量用简短的话，把事实说清楚：“你趁着还是人身，赶紧离开这里，快点。”

“那你呢？”她反手摁住我，身子不停地发抖，手指冰凉，可是对鬼来说，已经算是温热：“你不走？”

“我已经是鬼了。”我淡淡道。

她身子一震，上下打量着我，摇头：“我不信，怎么会？”

“我被鬼做了替身，如果你不今早离开，我会把你当替身弄死的。”我呲牙咧嘴，希望她看着害怕，谁知她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向楼下跑去。

“你干嘛？”我被她抓得差点扑倒，一回头，见一群面无表情的鬼向这边飘来。

“拉着你一起走。”她飞快地向楼下跑。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我们很快到了楼下，可是玻璃门却不知为什么，紧紧封住了，门外阳光灿烂，却找不到屋子里来，阴凉的腐臭味越来越浓重，不用回头，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咬牙，拿起旁边的椅子，一下砸到了玻璃上，稀里哗啦，玻璃碎了一地。

“快走。”我推着她向外。

她一只脚，挎着玻璃，整个身子出去了，可是那只手依然抓住我：“你呢？”

“走。”我一下甩开了她的手，用身子堵住那个玻璃窟窿，一转身，一群鬼正默默站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翻着白眼，无声无息。

我下意识地去摸枪，忽然觉得自己可笑，都在梦里死了的人，居然还能掏枪？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一声紧急的刹闸声，只听“啊”一声惨叫，我猛地回头，见一摊鲜血泼在了地上，顺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成了一个“四”字，天空忽然黑了下来，一阵狂风刮过，我一个趔趄，从窟窿里跌出去，再站起来，已经在门外。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推搡着自己：“叔叔，快走，快走，你已经找到替身了，可以离开了。”

我一怔，猛地回头，见车底下是一个人，那个死去的女人，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嘴角流着血，古怪地笑。

而门里的玻璃上，正是那个女人的脸，一身小清新的民族裙，围着灰色的围巾，露出一张清雅秀气的脸，微笑着，向我招手，眼镜闪闪发光，映着玻璃的随影，背后，则是众鬼。

“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小男孩用力喊着，似乎唯恐我再次离不开，小手不停推着我的膝盖。

我忽然弯下腰，一把抱起了他吼道：“跟我一起走！”说着，飞快地向外跑去……

这一次，终于可以跑出公寓的范畴，我在马路上喘了口气，看了看那边的阴云，还没来得及过来，忙对怀抱里的小男孩：“李阳，还记得婷婷吗？”

男孩离开公寓的范围，眉眼个头似乎开始变化，不过神情没有变，眨了眨眼，终于点头。

“她怎么了？”我的心忽悠悠提起来，颤声问。

“她……被我们打死了。”男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忽然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好像不对。”

“为什么打死她？”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手几乎抱不住，身子微微颤抖：“你们把她埋在那里了？”

“好像没死，我记不清了……”小男孩脸上痛苦地扭曲着，因为身子在不停地在长大，骨骼发出“啪啪”的声音，脸在拉长，伸展，有点……吓人。

我回头看了看公寓，公寓的天空上的乌云，正向这边飞快地移动，来不及了！

“记住，你是李阳，你就是真正的李阳！现在你出来了，要告诉外面沈叔叔关于婷婷的真相。”我扶着他的颤抖的双肩，一字一句道：“听到了吗？”

男孩怔怔的，眼睛里都是迷茫，睫毛上浮出一层泪。

“听到了吗？”我用力捏着男孩的双肩，我知道他痛，可是来不及了！

男孩皱眉，点头。

我松了口气，回头见阴云已经开始冲了过来，忙打了个响指，场景终于开始倒流——回归现实！

“啊。”

我睁开眼，眼前是李诚虚浮的脸，咬牙切齿道：“我要告你！”

我眨了眨眼，见咖啡馆围满了人，居然都是记者！

马丽抱着昏睡在沙发上的李阳，冷冷地看着我。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几乎耀瞎了我的眼，我下意识地遮挡，听旁边一个人道：“沈警官，您催眠李阳同学，经过他同意了吗？这是法律允许的范围吗？”说着，一个话筒递到了我的嘴边。

“这是犯法。”李诚忽然转过身，激动地对那些记者道：“这是犯法，你们看到了吗？一个警察随便窥探别人的心理隐私，这是侵犯公民权，我要起诉！”

说完这话，所有的聚光灯都对准了李诚那张虚肿的脸上，他因为愤怒，肌肉都在哆嗦着：“警察只要怀疑谁，就要窥探谁吗？这还有没有王法？”

“沈警官怎么说？您可是警察里的红人呐。”那个话筒在一只纤细的手上，不停地摇晃着，许多许多的脸向我看来，让分不清谁是谁的谁。

我看着摄像头里自己的脸，有些苍白，还有点憔悴，乱糟糟的头发，衣襟前面被李诚拽成一团乱麻，真够狼狈的，再去看李阳，见他躺在马丽的怀里，嘟着嘴，皱着眉，带着几分疑惑的天真，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小男孩的表情，提起的心，不由放了下来。

小男孩，应该就是李阳的“真实自我”！

这个自我似乎对我抱有善意，而且明理是非，那么他会告诉我，婷婷在哪儿了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飞快地俯下身子，对着李阳的耳边迅雷不及掩耳地打了个响指。

“你干嘛？”马丽瞪眼。

我不作声，盯着李阳。

所有的摄像头都心照不宣地照向了李阳，连李诚也忘记了“公民权”演讲，盯着昏迷的儿子。

李阳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一屋子的人，和那些烁烁的闪光灯，脸上现出几分怯色。

“小阳，小阳，你没事吧？”李诚跳了桌子，上前扶着李阳的双肩，眼泪哗啦流了下来，仿佛儿子与她刚刚生死别离。

李阳眨了眨眼。

“李阳。”我尝试地叫了一声：“你是李阳，逃出公寓的那个小李阳，对不对？”

李阳看向了我，眼眸有些空荡荡的，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又像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谢天谢地，他没有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始终一样不发，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眸空荡荡的。

空置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