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拎着皮箱打开门，见我站在门口，拿着枪对准了他，不由一怔，英俊的脸上慢慢露出古怪的笑。
“进去说话。兔丁。”我攥着枪，轻轻道……
林浩步步后退，退到了房间里，把行李箱放下，低头审视着我手里的枪，像是盯着久别重逢的情人。
“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三儿。”
“是想不到，万万没想到。”
斜阳西下，铺洒在地板上，像是似水流年趟过的痕迹，那曾经的少年情谊，终究在此时此刻，化为虚无。
“怎么发现的？”
许久许久，他开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我摆了摆手中的枪：“坐下说。”
他怔忪了许久，仿佛做了什么决断，快步走到客厅坐下，从茶几上摸出一根烟，点上，翘着二郎腿，仿佛又恢复了从前潇洒摸样。
我见他如此，叹了口气，把手枪放在了茶几上。
他看着茶几上的枪，忽然嗤嗤笑：“三儿，你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警察。”
“去你的……”我说了半截，忽然咬住舌头，往日的情谊忽然汹涌而来，澎湃着淹没了我，而接下来的，可能是残酷的让我们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林浩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心情，苦笑一声，主动转到了话头：“既然能拿出枪来，看来已经有确凿证据了，密室杀人破了？”
我“嗯”了意思横：“腰带，腰带上有一个自动机关，不小心摁住，会自动弹出刀来……”
林浩点头。
“董颖的枕巾上放着干冰，熟睡的时候，窒息而亡。”
林浩点头。
“叶玲的减肥药里，查出右美沙芬的成分，过量则是会产生欣快感、出窍感和幻觉。”
林浩点头，神情淡淡的，似乎在听我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可我的不在场证人，是你啊，三儿……”
“是，因为杀他们的不是你，是他们自己，或者，是我。”说到这个时候，我的心中的酸涩，仿佛细泄闸的洪水，铺天盖地淹没过来道：“我猜你知道了一件事的真相之后，下足了功夫去恐吓他们，所以他们才会做那么恐怖的梦，当他们要崩溃的的时候，你邀请我来，做最后的帮凶。”
林浩咧嘴一笑，耸了耸肩，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你先前不停地打听关于催眠入梦的事情，又反复问我，当事人醒过来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天王虹来，你让我窥探他的梦，并神神秘秘地暗示我已经知道了什么，逼着他们自杀，或者，自相残杀。”
“原来你都猜出来了。”他忽然长叹一声，摁死了烟头，盯着那渺渺升起的烟雾发怔，脸上怔怔的，似乎也不是仇恨，也不是心绪，而是一种疲惫的平静。
我苦笑：”王虹那天来，其实是想要告诉他们犯下的罪行，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董颖是他女朋友，怕他向你告密，很可能向他下了毒手，只不过下的十分巧妙，送给他一条腰带，腰带的卡带上自动上刀，王虹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触动机关，肚子才会被倒着撩开了，马师傅被你收买了，所以我们过去的时候，腰带的卷刀已被他摁回。”
“是。”
“董颖那次来，其实想探听消息，看我看出了什么来，我在你的怂恿下，窥探了她的梦，她醒过来歇斯底里，不是被干涉的恼怒，而是恐惧，害怕我知道她是凶手。”
“是。”
“然后她晚上死了。”我盯着林浩的眼睛，看他眼皮跳了跳，用手轻轻拨拉着烟灰。
我们沉默了片刻，我又开口道：“董颖的凶手我开始猜是陈瑶，毕竟陈瑶跟她一起来的，而且跟她一个宿舍，不过根据照片上判断，应该是叶玲，董颖可能跟叶玲说她要暴露的事情，梦已经被窥破，叶玲干脆杀她灭口，在她的枕巾上放了干冰，这也是枕巾上忽然很凉，像是用冰水泡过的原因。”
“嗯”林浩盯着烟灰缸，轻轻道：“下一个该叶玲了？”
“是，叶玲长期服用致幻作用减肥药，加上心里负罪感，心理早已不稳定，我甚至怀疑王虹也是她杀的，等我们来的时候，她心慌意乱之际，干脆指你是凶手。被我强行入梦之后，确定自己暴露了，这才跳楼自杀。”
林浩缓缓地点了头，说了一声“是。”
“前女友沈莹是你放出的假线索，主要是吸引我和警方的注意力的，不得不说，你很成功，你利用马师傅救女心切的心理，收买了他，一切都按照你吩咐地区做，这个假线索在事前成功地拴住了我，事后还成功地堵住了所有缺口，把你彻底摘清了。”
“还是有的。”林浩举起手，像是上课一般：“还是有的。”
“什么？”我一怔。
“沈莹确实找人追杀过我，否则不会逃了，但是她并不是用这些法子，律师那边也是真的，事后他逃不掉了，我在警察找到他之前，找到他，给他开出价码，希望他能按照我说的做口供……”
“什么价码，能让他不惜认下罪行？”我奇道。
林浩摇头不语。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该你了。”我伸手摁住了茶几上的枪：“林浩，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再骗我。”
林浩盯着我摁住枪的手：“我若是不说，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因为从小的情谊？”
“因为警察不能乱杀人。”
“嘿，你真是个好警察。”
“你也是个好老师。”
“讽刺我？”
“算是吧，毕竟你利用我，逼杀了三个学生，你自己的学生。”
“有原因的。”
“跟你妹妹林宜的死有关？”
“嗯，看来你什么都调查明白了。”
“可是细节我并不知道。”我摇头，见林浩那种漠然的表情，心中忽然很痛。
他是我的好友，我不想催眠，我想让他亲自说。如果有一天我能不知道，我一定会掩住耳朵，拒绝听到这些残忍而现实的故事，可是现在，我必须听，必须认真听。
林浩垂着头，似乎认真想着什么，头发挡住他的眼帘，所以看不清他的摸样。
屋子里静静的，月光流泻在窗口，仿佛害怕我们说的真相，怯怯地滞留在窗口，不敢前移，于是林浩整个人就隐没在暗影里，仿佛永远与此，融为一体。
“三儿，我其实早就屡次暗示过你，现实总会让理想粉身碎骨的。“许久许久，他嘶哑着开口，带着几分疲惫。
我一怔。
“我是认真拥有过理想的，我曾经发誓要保护孩子们的世界，我努力想做他们的守护者，结果，理想反过来，吃了我的唯一的亲人。”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