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眼神有些空荡荡的，看着我的时候，仿佛也心不在焉，待手机响了半天，这才木然地拿起来看。
我看到手机上显示着一个人的名字——陈瑶，那颗提起的心，忽然慢慢地放了下来，声音也恢复了平静，问道：“是谁死了？”
“董颖。”林浩咽了口唾沫，盯着我的眼，艰涩地道：“今天早上起来，宿舍的同学发现她窒息而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董颖？”我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一震，眼前闪出那个梦，董颖歇斯底里的哭叫，王虹煞白的死人脸，女孩似笑非笑的诡异：“是你吗？”
……
到宿舍的时候，门口涌着一堆人，宿舍楼里倒是空荡荡的，大概是王队他们已经清场了，董颖在二楼，林浩率先上了楼梯，见陈瑶正站在外面，回答王队的问话，见我们过来，转过头来，颔首道：“老师，沈警官。”
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陈瑶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依然强自支撑着站在那里，我注意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手在攥着拳，眼圈转了又转，慢慢地发红，大概是吓坏了，可是感觉到我关切的眼光，仿佛知道我的意思，回头勉强安慰我道：“沈警官，我没事，倒是我们宿舍的叶玲吓坏了，因为早上董颖不行了，是她发现的。”
“别怕。”林浩低声安慰了一句道；“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陈瑶“嗯”了一声，忽地低下了头道：“老师放心，我没怕，我……我会努力安抚叶玲的，她是亲眼去叫董颖，见董颖死了的，那是真的吓坏了，老师不用担心我的。”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地上。
林浩点了点头。
“真难为你们这些小女孩了。”王队听到这话，脸色出现几分愧疚，对林浩道：“我们忙着查案子，倒没注意到这些孩子的心情，不好意思啊，林老师。”
林浩看着门里，苦笑地摇头，忽然问道：“我能进去吗？”
本来王队的意思是让我进去，毕竟现场勘察，最好不要留太多人，不过刚才他看了这么一幕，想起里面正被问话的叶玲，点头道：“可以，只不过注意脚下，不要踩白线。”
林浩点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宿舍是四人间，两个高低床靠着窗户对放着，董颖在左边窗口的上铺，尸体还没有移动，穿着睡衣，蜷缩着向墙里靠着，床这边则站着小李小张他们，还有痕迹科的几位同事，小李正低头对一个女生说话。
那女生面容清秀，眼泪里全是泪，惊恐不安地看着周围，像是被狩猎包围的小鹿，若不是小李堵着门，我怀疑她几乎要夺门而逃，不过抬头见陈瑶进来，脸色忽然安定了许多。
小李也发现她变了脸色，转过头来看着我们，面色冰冷：“沈警官怎么才来？这种时候也睡懒觉？真的不打算干警察了？”
小张正在帮助痕迹科的同事搜集痕迹，听到这话，不满地向这边看来，嘴里“啧”了一声。
我对小张摆了摆手，暗示他不要在这种时候吵，问小李道：“董颖的死因找到了吗？”
“没有。”小李扶了扶眼镜：“目前没有找到窒息原因。”
“没有死亡原因？”林浩在背后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讶然，走到叶玲的跟前：“叶玲，没事吧？”
谁知叶玲仿佛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嗖”地躲在了陈瑶背后。
“别怕，老师警察都在这里呢，你别怕。”陈瑶回身握着叶玲的手。
谁知听了这话，叶玲更害怕了，把头拼命缩在陈瑶背后，一声不吭……
她这种样子，估计很难得到有用的线索，我对林浩使了个眼色，林浩会意，让陈瑶领着叶玲一起出去了。
我走到床前，踮起脚看向董颖的尸体。
董颖的尸体已经被仔细检查过了，不过基本保持原貌，面部青紫，瞳孔散大，眼结膜高度充血，鼻腔外有血流痕迹，口腔内有血样液体存留，显然是窒息而亡，但是脖子并没有伤痕，也没有掐痕。
“没有找到绳索之类的东西？”我回头问道。
“没有，沈哥，没有找到任何凶器，真是怪着呢。”小张与痕迹科的同事把董颖的尸体抬下来，小心翼翼放在尸袋上，董颖的身子蜷缩着，保持着睡觉的姿势，这种姿势是睡眠很常用的姿态，说明她死前并没有经过激烈的挣扎，而是不知不觉的死亡。
痕迹科的那个同事走到小李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小李点头，戴上手套，踩着桌子到了上铺，把枕巾，被褥，以及一切用品，小心翼翼地装袋，其他同事则在下面接着。
因为小李在队里已经顶替了我的位置，我没事可做，只能站在那里看着，见小李把枕巾放在消毒袋里。
“慢着。”我盯着那枕巾。
小李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把枕巾一下放在袋子里。
“你耳聋啊，沈哥让你等等。”小张哼了一声，抓过那袋子，递给了我。
我没戴手套，不敢去接，只盯着透明的塑料，看着那水渍。
“那是泪水渍。”小李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枕巾上有毒吗？没有，枕巾上任何毒杀的痕迹，若是你觉得不对，可以让痕迹科的同事拿回去化验DNA打我的脸。”
“小李，时间上不是那么多人会那么无聊的。”本来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许，忽然开口：“工作的时候，要有个工作的样儿，想要狗咬狗，下了班再咬。”
这话说得糙，可是却管用，小李脸上一红，不吱声了。
“沈哥，你看出啥来？”小张见小李吃瘪，语气也带着几分欢快。
我仔细看了半天，摇头道：“看来真的是泪渍。”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董颖僵硬的尸体被装进了尸袋，脸正对着我，神情保持着死前的摸样，煞白的死人脸，诡异的似笑非笑，仿佛在说——
“这总可以了吧？”
我不由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