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龙阁并没有对外宣布老阁主羽化的消息,可天下有头有脸的势力却都派人来豢龙山吊唁,包括南楚、东周和北燕三个世俗王朝。
来者是客,豢龙阁理应接客,更何况他们现在失去了最大的依托。
原本的议事厅被迫装饰成了灵堂的样子,没办法,人家来都来了,任凭老阁主不想大张旗鼓,可也得给人家一个作秀的地方不是?
“老哥哥啊!”张天师失了魂一样,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尴尬地发现无论是董落尘还是冷无声都没有去扶他的意愿,便顺势趴在那嚎啕大哭起来,哪有半分龙虎山道长的模样?
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张天师说了一大堆感动旁人和自己的话。至于董落尘师兄弟,早就悲伤到了骨子里,懒得搭理他。
好好的一场吊唁,愣是被这些“武林中人”搞得像唱大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哭得是一个比一个伤心,悼词是一个比一个有文采。
没人注意到,董落尘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甚至有丝丝鲜血溢出。不用怀疑,只要有一念之差,董落尘定然不顾一切地将这些扫地出门。
“放心。”忽然,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搭在了董落尘的身上,转头一看,正碰到了笑苍生虚白的笑容。
灵堂里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外门突然传来一声“南楚宇文公主到。”
声音平淡苍凉,丝毫没有对皇室的敬畏。
来的是宇文佩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怎么说她都算豢龙阁的媳妇。
明明满堂的江湖中人,可在宇文佩玖的眼中只有那名跪在地上的男人。他的眼眶泛红,他的表情悲伤,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董落尘这个样子。
宇文佩玖愣在原地好久,她在期待着,她在等待董落尘抬头看一眼她,哪怕只是一眼。
喟然一叹,董落尘知道自己对不起宇文佩玖,他说过,他一回到南楚就会迎娶宇文佩玖,可回来那么久了,自己却一直被烦事缠身,现在更是遇到了想都没想过的打击,他一时间有些迷茫。
没等到期待的眼神,宇文佩玖心里委屈的很,要不是现在有这么多闲人,要不是自己顶着南楚皇室的名头,她必然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就像四五岁的孩提一样,靠着哭声吸引亲人的关注。
余光闪烁,宇文佩玖忽然看到了董落尘他们身后披麻戴孝的汐瑶,灵机一动,向着一旁的豢龙阁弟子吩咐了几句话,那名弟子微微一愣,转身走进后堂捧出一盘孝衣递到宇文佩玖手里。
众人正疑惑着呢,接下来宇文佩玖的举动更令他们咂舌。只见她舒展身姿,拿起孝衣就往身上披,等到众人想要拦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公主,皇室披麻戴孝,必有国丧,你这么做只怕是不合礼制吧。”刚刚还悲痛欲绝的张天师,现在却头头是道地讲起世俗礼制了。
宇文佩玖都不正眼看他,径直走到董落尘身边跪了下去,淡然道:“这里只有豢龙阁弟子董落尘的未婚妻,没有南楚的宇文公主,不劳道长费心。”
吃了宇文佩玖这一怼,张天师显然有些下不来台,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可从来没打消在南楚弘扬道教的想法。
或许这一举动对天下人来说是一个不得了的大事情,可对豢龙阁上下来说,微不足道。
“东周使节奉东周皇帝之命,特来吊唁老阁主。”
“北燕使节封北燕大皇帝之明,特来吊唁老阁主,即日起停兵七日,以慰老阁主在天之灵。”
……
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偌大的灵堂都站不下,可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站到屋外去,似乎在这里面能证明什么似的。同样,无论是谁也都不敢靠近老阁主灵柩七步。
“一个死人罢了,难为你们这些人都聚在这里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替活着的人好好考虑一下。”
这一声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豢龙阁灵堂,对老阁主说出这种话,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可来者却让他们更为惊讶,他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略带书生气,腰间佩剑,孤身面对这些位强者却依旧淡然处之。
“叶一凡,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董落尘也不生气,他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不等叶一凡开口,台下就有一名不知道哪里的掌门长老之类的人,指着叶一凡就是一阵怒骂:“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如此的狂妄无知!敢在老阁主的灵堂上放肆!”
“你或许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我了,特别是你这种没本事的人。”叶一凡冷然一笑,还没看到他怎么拔剑的,他的剑已然入鞘,而地上已经多了一根手指。
不理会那人的惨叫,叶一凡径直走到董落尘身边,刚刚还气势嚣张的武林同仁就像被人掐住嗓子一般,愣是连个屁都没有。
“我知道你的养龙丹练成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赢了。”
董落尘头都不抬,只是叹息道:“我着实想不通,你怎么会和旱魃狼狈为奸?”
“你不懂的事太多了。”叶一凡也是一阵叹息,悠悠看向门外,“白日依山尽咯,走了。”
话音落,叶一凡化作一阵清风散去,这境界显然是突破到了通天境。
没人追究,能追究的人都没那心思。
本来那些人还想赖在豢龙阁七日,说什么要为老阁主守灵,可是笑苍生的态度异常坚决,找了各种理由推脱,这才把他们撵下山去。
对于他们笑苍生了解的很,什么为老阁主守灵,无非是想借豢龙山充沛的灵气好好感悟一番,另外也想等等看下一任的阁主是谁。
“辛苦了。”重重地拍了拍董落尘的肩膀,笑苍生勉强一笑。
“是值得的。”与白日相比,董落尘的精气神显然有了一些提升。
这倒是让笑苍生有些好奇,问道:“怎么说?”
“起码我们知道旱魃的位置在哪了。”董落尘沉声道。
“什么?”笑苍生也来了精神。
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后董落尘才低声说道:“还记得叶一凡的最后一句话吗?”
“白日依山尽?”笑苍生喃喃念了一句,恍然大悟,“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