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豢龙山的风格外的大，且伴随着阵阵刺骨的寒冷。
“深秋了。”老阁主叹息道。
顶峰，一座大丹炉，四个人。
丹炉中燃烧着三昧火，丹炉前依次摆放着舍利子、度劫雷等四样材料。
老阁主孤身站在丹炉前，看似随意，可每个动作都出奇的严谨，没有半分平时的洒脱。
身后的董落尘等人直直地看向这边，细细一看可发现，笑苍生和董落尘的脸颊上还有泪痕，他们的嘴角下弯，他们的双手握拳颤抖。
因为用力太猛，笑苍生的虎口已被掐出了鲜血。可他浑然不觉，他现在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意，他后悔自己平日里为什么不再刻苦一些，他后悔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游历上。若是自己在豢龙阁清修数十载，说不定现在就能代替师父了。
模糊中，笑苍生又想起了昨夜的场景。
空中一轮残月，小书房里一壶热茶，两人对坐。
笑苍生有些不习惯，他上次和老阁主这么严肃地坐在一起还是因为在张天师打坐的蒲团上撒尿呢。
对面的老阁主不慌不忙，静静候着水沸腾，轻手找来二两普洱跑了进去，分别倒了两杯，递给笑苍生一杯。
双手接过，茶香氤氲，轻抿一口，淡然一笑。轻轻放下杯子，笑苍生抬头一看，老阁主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物件，一个让他莫名其妙的物件——掌门扳指。
“怎么样，够精致吗？”老阁主问的也莫名其妙。
笑苍生随心点了点头。
“敢带吗？”老阁主的下一句话却是让笑苍生震得五雷轰顶。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笑苍生连续往后退了三步，挥手摇头道：“我要是犯了什么错您老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捧杀我。”
“你这孩子，师父是那样的人吗？”老阁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回来！”
笑苍生照做。
“这次师父可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这扳指你带的上得带，带不上也得带。”老阁主忽然气势一震，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换做旁人可能就被吓住，说不定当场就点头答应了，可笑苍生是谁？
“不带！坚决不带！”笑苍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这么多年您是怎么过日子的我可看的亲切，先不说几十年待在豢龙山没离开一步，平日里说话都得提着一口气，累死个人！”
说起这个老阁主也来气，隔空就敲了敲笑苍生的脑袋，怒骂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师父累啊，就不能让师父歇一歇？”
笑苍生不躲不让，实实地吃了几击敲打，忽然神情严肃地说道：“徒儿不是不肯带，徒儿只是怕您这一拿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完，师徒两彼此相望着。
“你这小子！”老阁主无奈地苦笑两声，“去把落尘叫过来吧。”
笑苍生抬脚刚要走，却又听到老阁主说道：“还有，扳指拿好。”
天上的残月被黑云遮住了，热茶也只剩了半壶。可这些跟董落尘都没有关系，他只想知道老阁主要对他说些什么。
“豢龙经绝非一日之功，大成后也要时常温习。”
“赵露那小丫头不错，宇文家的丫头也不错，当然了，汐瑶也不能亏待。”
“师父老了，以后的天地是你们年轻人的咯。”
……
对于这些有的没的啰里啰唆，董落尘都听进了耳朵，忽然问道：“师父，养龙丹炼制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老阁主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微微一笑，道：“不难，不难。”
“聚天地灵气不难，夺天地之造化不难，同样，献祭也不难。”董落尘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猜疑。
没想到老阁主听到这话却是一怒，狠狠地拍了拍董落尘的脑壳，道：“说的什么混账话，还献祭，难不成你要把师父这把老骨头烧成灰扬了不成？”
明显的一句玩笑话，但董落尘却笑不出来，依旧认真地盯着老阁主的眼睛。
“你们这对师兄弟……”老阁主的表情一阵苦涩，“聪明过头了！”
“师父，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董落尘誓要问个水落石出。
老阁主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窗口，还想着看看月亮呢，没想到外面一片漆黑，又走到董落尘旁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要将我这身归一境的感悟和修为做引子而已。”
“什么！”董落尘惊叫着站了起来。
老阁主今年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若是没了这身修为，还有活路吗？
“师父，再等等吧，给我一年时间，我定能踏入归一境！”董落尘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老阁主笑着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旱魃会不会给我们一年的时间，就按现实一点的条件来说，你能保证一年后就踏入归一境？”
董落尘真想把“能”字脱口而出，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份底气。归一境和其他境界最大不同的就是归一境已经触摸了天道，从此脱离武者行列，修的是道，天地大道。
“起！”
一个苍老的声音将董落尘和笑苍生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豢龙顶峰，丹炉的温度刚好，吉时已至，老阁主随手一挥，四样材料依次进入了丹炉。
只见丹炉里瞬间迸发出奇异光彩，更有阵阵奇香飘出。
默默念了几句法咒，老阁主双眼猛然爆出金光，一脚踏地，双掌推出，顿时将这方天地的灵气造化全部汇聚于丹炉中。
也不知道这丹炉是什么材料造的，愣是没有在这样的气势下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还缓缓飘向半空，匀速地旋转了起来。
“百十年来不惑，于今收拾归去。”
说完最后一句话，一道金光从老阁主的丹田爆发，迅速传至全身。耀眼过后，天地变色，四方八面的灵气都汇聚于这豢龙一隅。
丹炉里的火焰也在迅速变化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忽然，盖天的狂风生起，垂的众人睁不开眼。
足足半炷香的功夫，风止，丹成，老阁主去矣。
“师兄，风停了。”董落尘痴痴地说了一句。
笑苍生冷声一哼，道：“只怕风刚起。”
老阁主去了，江湖和庙堂才敢慢慢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