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你怎么走得那么快?等等我啊——”阿奇尔按住头顶的帽子,脚下飞快。
前方,伊米尔大步流星,向着柜台而去,一到就对里面的人说了句,“请给我一张申请表,我要注册佣兵。”
下一秒身边也站落了一个少年,他竖起大拇指,拳头向里,拇指方向指了指身旁的伊米尔,“我和他一样。”
说完,阿奇尔就双手支着脸颊,手肘抵在柜台的台面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黑发少年,慢慢说着:“阿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取的这个昵称啊?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的。”
伊米尔拿到注册表后,一听到这话,瞥了一眼那双琥珀色半透明的眸子,一阵恶寒,连忙端正视线开始填表。
好在,佣兵工会没有让她失望,注册表上的问题都提得很有水平,不会让人觉得冒犯、被侵犯了隐私,但又确实从注册者身上得到了一些可用的信息,说不定还能靠这个表找出填表人的弱点呢,所以看着点填就可以了,不必当真。
可是身边人的话语一直没停过——“那我叫你小尔怎么样?哎?你还是不喜欢吗?那就换一个,小伊怎么样?这个我觉得挺好的,又亲昵又可爱······”
居然一边填表,还有精力一边组织语言,这家伙某种程度上也是厉害。
伊米尔抿抿唇,将填好的表交回,对方给了自己一个牌号,看样子是铜打制的,样式很精巧,正面是安道尔帝国的国花,背面就是工会会徽“不死银狼”的图案。
“请走那边。”柜台里的人说。
伊米尔随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柜台两边各有一个通道,左边是接受测试的地方的话,那么右边就是提交任务的地方喽。
她收回视线,对里面的人说了声谢谢,后者明显一愣,继而升起了一抹真实的笑容。
伊米尔顺便看了一下阿奇尔填的表,果然,这家伙虽然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傻,但可不是真的傻,这表不就填得滴水不漏嘛。
不过,阿奇尔得到的是一个银色的牌号······
伊米尔记得刚才这小子在职业上填的是魔法师,而自己填的是武者,这就是牌号颜色不一样的原因吗?
她完全忽略了身旁人的叽叽喳喳,直接走进那个通道,通道长大概五到六米,两边的墙上挂了好几个磨光剂来照亮这一块区域。
阿奇尔一进入这个通道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停止了自说自话,双手还有些打颤,面孔发白,一直往伊米尔的身影里躲,仿佛有人在窥视他。
伊米尔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又松开,内心叹道:真是麻烦······你既然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就该像平常一样走路过去啊。
她把手往瑟瑟发抖的阿奇尔身上一搭,将他整个人笼了过来,抱在左边的怀中。同时,被伊米尔突然动作惊到的阿奇尔一个猛的回头,撞入了一双与黑暗近乎融为一体的眼中去,静止不动了,任由对方把自己抱住。
一走过通道,伊米尔马上松手,去排队去,她的确没想到想当上佣兵的测试者这么多。
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高大如墙壁,阿奇尔刚刚缓过来的神色又白了几分,连忙跟在少年身后。
咦——?那是什么?阿奇尔脚步顿了一下,不自觉伸手拉了拉前方人的衣角,伊米尔因为这小幅度的拉扯放缓了脚步,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双眼一眯。
一转过头,就看见阿奇尔眼中挡都挡不住的疑问,内心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慢慢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嘴中咀嚼一般,“那是不自由者。”
阿奇尔视线的尽头,一个蓬头垢面的男性站在那里,倒不是说他有多么脏和黑,也不是他近乎两米的身高引起众人的注意,而是他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和脚上的镣铐。
对,镣铐,银灰色的镣铐如同一个装饰品一样挂在那双赤足的脚踝上,随着主人的每一步移动,发出叮叮的悦耳的声音。
空旷的室内,近百人的队伍,居然只有这清脆的铁链在响起,四周人的眼神都变幻莫测,阿奇尔能很明确感受到那股恶意,近百人的恶意全部涌向中间的镣铐男,他周围两米以内无人靠近。
为什么?
伊米尔居然又从琥珀色瞳孔中看出了这个意思,神交啊这是,她定了定心神,正要对阿奇尔解释,却被出现的画面打断了。
有人在侵犯那个男奴,精灵眯起眼睛,想要捂住身旁栗发少年的眼睛,没想到对方不知何时向前了两步。
有人在抚摸男奴的下方,这场景不知该怎么形容,伊米尔只听到这个房间内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多,难道工会都不管这些事吗?也是,如果受害者是奴隶的话,除了奴隶主,其他人是无权处理这件事的。
而奴隶又最是没有人权的,即使被这样欺凌,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习惯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很多摆在表面的脏污明明比暗中要多,可人们从未想过解决这些,而是大声呼喊着追击黑暗中的不堪。或者说,他们享受这种明面的脏污。
在伊米尔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人将鞭子抽打在男奴身上,有人在触摸他的前胸·····似乎有无数双手在伸向男奴,可他依旧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望着那扇测试者的门,仿佛那里有着极乐。
“我想去帮他。”阿奇尔看着伊米尔认真说道。
伊米尔注意到他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很紧。
“我们不能帮他。”这句话刚落地,阿奇尔就惊呼起来——
“为什么?!”不是帮不了,而是不能帮。
好在所有人都被男奴吸引去了注意力,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争吵。
“就和你帮我一样啊,这是一样的!”阿奇尔还不等伊米尔回答就急急说道。
黑发少年沉下眸子,她捏住对方的下巴,问道:“你说这是一样的?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为什么我们帮不了。”
“我帮你,就只是帮你一个人,付出了几个钱的代价而已·······”
“那现在也只是帮他一个人,只要我们出手带他离开就好了!”阿奇尔打断了伊米尔的话。
少年撇过头,轻呼一口气,既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她回过头来,捏住栗发少年的手再次加大的力气,果然那张喋喋不休的樱唇吐出几丝轻喘。
疼的。
伊米尔才定下心神继续道:“带他离开?然后呢?”
然后呢?阿奇尔一愣,然后就放他自由啊!
“你认为他能自由吗?你说的自由是什么呢?一个人连内心的自由都没有,身体上的自由又有什么用?你救了他就是帮他脱离苦海了吗?”伊米尔轻哼一声,指了指男奴,“你看他。”
男奴受尽屈辱,但神情麻木,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更何况,你觉得帮一个奴隶这么简单?你要对付的不只是这些屈辱他的人,你要对付的是一个制度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得阿奇尔一愣,抬头看向少年。
“人有错,那人为何有错你有没有想过?”伊米尔看着阿奇尔呆泄的目光又要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了。
“奴隶制度的存在才是祸根,你帮得了一个奴隶,那整个帝国的奴隶呢,你是不是看见了都要帮?那你离开后呢?你死后呢?还是会有奴隶,还是会有人遭遇这样的事情。”
你要帮他,就要想明白,你帮的不是他,你对付的不是这些人,你面对的是一个帝国的上层社会,是所有奴隶主们,你面对的是一个存在几百年屹立不倒的制度,你要我怎么帮?你要我如何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