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伊米尔看着他晃动着身体，手指动了动又握成拳头，控制自己没有伸出手。

鹰是很高傲的。

“我简单说一下好了。你对我出手时，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弓起。”伊米尔缓缓说道。

这一点又怎么了？阿诺雷皱眉，心下思索自己的漏洞，到底是哪里暴露的？

“当然，这一点没什么特别的，但前提是你必须是左撇子。”

左撇子？这又跟左撇子有什么关系？阿诺雷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你不是。你拿到时，是右手握住刀柄，再是左手握住右手，这说明你的惯用手是右手。”

说着，伊米尔做了个和阿诺雷一样的拿刀姿势，再把脚也特意显示出来，她点点右脚：“你看，一般人都会把右腿作为惯用腿来蓄力，可你不是。光是这一点就让人不得不注意了。”

“可这些也不能作为你判断的依据吧。”这一点他以后确实要注意。阿诺雷看向平静的少年，应该还有漏洞才对。

伊米尔看着对方认真的脸，忍不住抿了抿唇把笑意压下去，她继续慢慢说着：“第二点是你冲过来时太急了，你应该是想试试我的实力有多深，所以急切了一些，结果你本来就········恩，那个，本来就不是很稳的右腿在急速奔跑时，有轻微向外拐的迹象。”

“不用顾忌我，你直说好了。”阿诺雷虽然说着冷淡、礼貌的话语，眼神却奇异的柔和了一些，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软化而已。

“那好，我说第三点了。当然以上两点让我注意到了你的右腿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出手。让我确定的最关键的是——”

阿诺雷凝眸，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靠在了船长室外的木墙上，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犀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少年。

让我确定的关键是——

是什么？阿诺雷嘴巴变成了直直的一条线。

“你举刀先是横向向我拦腰砍来，我往后一仰，实际上往左边倾斜了一些倒下去，是为了看清你右脚的动作。”

阿诺雷眉间皱成了“川”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没有发现对方的意图，此刻，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刚才短短时间内的打斗画面，可仍是看不出来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这个少年未免太过可怕了一些，观察太过入微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相比自己的“鹰眼”称号，这个少年应该更合适——就好像漆黑的无光的眼珠在看到猎物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道幽蓝的光芒，一直收合的利爪迅速张开。

伊米尔正一心一意讲解刚才的动作，没有发现海贼头子的微微走神。

“然后你也迅速反应过来改变了攻击方式。因为你太急切想把我逼至绝处，所以直接改变刀的轨迹，由横向变为纵向。就是这里出了问题。”

少年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说道：“当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手中刀的方向时，他的背部需要提供更多的力量，这些力量哪里来？”

阿诺雷听得还是有些懵懂，但他没有打断伊米尔的话语。

“从支撑你的双腿来哦。”伊米尔淡笑着，这笑容和之前阿诺雷看到的两次大笑不一样，有种令人舒心的感觉。

“当你微弓着双腿时，短时间内由横砍改为纵劈时，双腿会因为动作的大幅度改变而绷直，背部因此借力。明白吗？就是那时我看到你的右腿抽搐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等等，这种恍然大悟的舒畅感是怎么回事？阿诺雷一呆，立刻回过神来眼神怪异看着少年擦拭他的大刀。

“虽然你说的都成立，但是正常人是不会发现这些的吧？”

伊米尔挠挠头，摆了摆手中寒光四溢的大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那可能是因为你以前遇到的不是正常人，我很正常的。”身后仿佛绽放了无数黑色的百合花，衬得笑脸更加艳丽。

阿诺雷张张嘴没说什么，只是扭头时无声咽了口口水。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吗？一块儿问了吧。”伊米尔收敛了有些“黑化”的笑容，问道。

“你叫······”

——“老大！那艘船兄弟们检查过了，没人。但有美酒，他们已经搬上来了！”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阿诺雷的话，他的脸一黑。

两人同时看向拐弯处，一个瘦瘦的黑小子跳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张狂的笑容。

但立马，布尼尔脸色变得有些僵硬，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平下来，眼神却透露着迷茫，歪了歪头，表情好像在说“怎么回事”。

他好像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吧，怎么多出了个清秀少年手里还拿着老大的宝刀。

布尼尔看到浑身白衣的黑发少年迎着海风对着自己笑出一口白牙，清澈的声音落在耳边：“呦吼，你好呀。我现在是你老大请来的客人，你说的那艘船和美酒都是我的哦。另外我叫伊尔，是个魔法师。”

阿诺雷撇撇嘴，怕再看一眼自己的眼珠都掉下来，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脸上的面具数都数不过来吧，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恩？好像哪里不对······

布尼尔和阿诺雷同时扩大眼眸，身体向前倾斜，惊呼道：“你是魔法师？！”

伊米尔勾起的嘴角僵了一下，眼神有些呆泄，难道说魔法师是稀有动物吗？干嘛那么吃惊？

这也不能怪伊米尔，虽然她知道很多别人不清楚的知识，但有些大陆上的常识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那种。

因为从离开精灵岛开始，她遇见的都是魔法力超高的变态。比如空间魔法师奥德里奇、召唤类魔法师白帽子······所以她真的天真以为大家都会魔法呢，或者说她的经历给她一种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大家都是高超魔法师的错觉。

少年很少露出真实的表情，惊讶就更少了，这一点阿诺雷很敏锐察觉到了，他开口，带着一点质问的语气：“你不会是以为魔法师是烂大街的东西吧？”

伊米尔歪了歪头，黑色的柔顺的短发顺着脸颊滑到细长的脖子上，看起来像是某种迷糊的动物，眼里盖着一层模糊的水汽，那样子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阿诺雷咬牙，胸中的郁闷之气又多了一丝。

“算了，”他还是很有素质涵养的，阿诺雷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说道：“待会再慢慢和你解释吧，先把大家召集起来再说，哦对了，你刚才说那船是你的？”

“恩，不过它已经开始渗水了，不能长时间航行了。”伊米尔觉得海贼头子揉眉心的动作有点眼熟，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她之前经常做的动作嘛，看来她已经从被烦恼折磨的人，变成折磨别人的人了。

内心升起的淡淡满足感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长歪了。

阿诺雷闻言点了点头，一开始还奇怪对方是哪儿来的，又为什么要借自己的船，现在倒是明朗了一些。

“喂，臭小子！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过来扶一下老子啊！”阿诺雷前一秒还神色平静对着伊米尔点头，下一秒回头就马上变了一种面孔，神情凶恶的像是乱咬人的疯狗似的。

布尼尔这个瘦弱又矮小的身板在自家老大的瞪视下浑身一震，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发抖的姿势走了过来，还同手同脚的，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噗，伊米尔忍不住扭过头捂住嘴巴，笑声才没有泄露出来。

“你小子怎么走的那么慢！还不快点过来！”阿诺雷鼻中喷着热气，眉毛都打结到了一起。

“是是是，老大。”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布尼尔一边沮丧着个脸，一边将阿诺雷的右臂架在自己的肩上，整个人充当拐杖用。

但，他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阿诺雷隔空的右腿上，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眼睛也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着：“老大，你腿老毛病又犯啦？”

这句话听在阿诺雷耳里间接等于——“老大，你该回岛上养老了。”

阿诺雷架在黑小子肩膀上的右手臂无声收紧，他靠近布尼尔的脸，两人的发因为海风的吹拂交织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实际上······

阿诺雷原本浑厚的声音现在却轻如鸿毛，飘过布尼尔黝黑的尖耳附近。

“你小子再多说一句，我就半夜把你抛到海里喂食人鱼，虽然你肉少了点，会磕牙，但我想它们还是很爱吃的······”

不顾布尼尔一脸的傻样，他继续说道：“······我想那些鱼一定可以把你吃得一干二净，所以现在不要惹我，闭上你的嘴，好么？”

阿诺雷吐出最后一句话后，还来了个眼睛都挤没了的笑容。四十多岁常年在海上混的壮汉，还是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大，一笑起来脸上都是深棕色的沟壑，点点晒斑因为眼睛的眯起更加明显，只有一条缝的眼中寒光毕露。

咕咚！布尼尔微张着嘴，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既像是受到了极端的惊吓，又像是抽去灵魂的玩偶，只是迎着逼人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

阿诺雷的手无声松开，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微翘的嘴角表示他很满意。

他们身后的伊米尔满脸“······”

他们以为这样小声交谈她听不到，当然如果是普通人类，即使听力再好，在这样海风、海浪的扰乱之下，再加上相隔的距离和他们话语的音量，她按理来说是听不见的。

但，她不是人类啊，她可是精灵中可以窃取风中信息的风之精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