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武力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海盗头子,腿上却有严重的旧疾,你的兄弟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吧?如果我今天没有把这件事挑出来,你是不是准备隐瞒这些一直到死?”伊米尔慢吞吞起身,将阿诺雷身后不远处插着的刀拔了出来,轻轻抚摸刀身。
咦?有点意思啊,她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雪亮的刀,发出清脆的刀鸣声。
“那又如何?”阿诺雷咬牙,单跪在木板上的右腿不受控制抽搐着,按在地上的手掌曲起。
“呵——”伊米尔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满头大汗的男人,说道:“你甘心吗?依我看这个伤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你也暗中找过很多医师来治疗吧,但是······”
阿诺雷抬起头逆着阳光看着少年,却因为光线原因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能想象那双眼睛定然平静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上黑夜。
“但是——他们的答复都一样,只是摇头对吧?”
阿诺雷瞳孔一缩,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
“你说什么?!”还是年轻样貌的他拽住一个白袍医师的领子,神情似狼如虎:“你说这腿治不了?!”
“啊啊!大爷,不是我不想治啊,实在是、实在是贵腿伤得太深,时间也隔得太久了,没法治啊,真的没有把握······”有着长长白胡子的小老头被像提小鸡一样挂在他的手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大声辩驳变得越来越小,眼中尽是惊恐。
噗嗤,刀身一闪,热乎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熟悉的身影从老头的尸体上跨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老大,这种没用的家伙杀了就杀了。兄弟们正在等着你呢,别让他们起疑心。”
他看到记忆中年轻的自己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暗,身旁的友人无声叹了口气。
可是这种事情一旦经历多了,就由一开始的咬牙切齿变得麻木,甚至有时候友人刚劝过他,从房内离开,他就拿起刀把房内的一切砍成碎片,眼中尽是血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慢慢抚上自己的右腿,一声被压抑久了的嘶吼一直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真的·····真的·····无用了吗?真的,没法再恢复了吗?
每一次提刀上阵都不经意将右腿护住,如果不是友人一次次上前解决危机,他恐怕就要因为这腿的迟缓死无数遍了。
那一次次敌人的嘲笑声还回响在耳畔······
“这就是四海之主鹰眼阿诺雷,哈哈,居然是个瘸子!”
“那不就是没有翅膀的鹰吗?飞不起来,扑嗒嗒扑嗒嗒,掉下来!”
哈哈哈——那些裂开的嘴角,那些晃动的人影,仿佛身处地狱之中。
杀,全杀了。记忆中的自己眼中泛红,脖子间粗的经脉暴起,可是他被死死踩在脚下,数不清的攻击、羞辱落下·······他蜷缩着身体,努力把满是鲜血的右腿护在身前。
要忍耐,忍耐。
“老大!”
“老大!我们来支援了!”
“妈的,狗娘养的,我砍死你们!兄弟们上!”
······
“快去救老大!”
“杀了他们!”
······
好吵,视线渐渐模糊,是要解脱了吗?武器碰在一起的脆鸣声,怒骂声,血气。
一直蔓延到无边的黑暗当中,如果那一日,那一日那把砍刀没有落在腿上会怎么样呢?现在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从来都没有如果。即使右腿不便利,他还有左腿,他还一样是四海之主鹰眼阿诺雷。像个旁观者一样,阿诺雷看着过去躺在床上昏迷的自己慢慢睁开锐利的眼,四周尽是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
······
“老大。”两眼泪汪汪的小子,有什么好哭的,老子还没死呢。
“老大,你腿上有伤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因为我是老大啊。
“老大,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们心中翱翔天际的雄鹰,我们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但是——”我都知道,都明白的。
“我们不希望一直在您的羽翼保护之下。”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能够保护老大了,看!”苍白的面孔上浑浊的眼珠透过包围着他的层层身影向后看去,一具具倒挂着的尸体正滴着血,这是那些曾经侮辱他的敌人——都死了。
“所以,老大,就让我们做你暂时的翅膀,总有一天,腿会被治好,雄鹰会再次凭借自己的力量飞上蓝天俯视大海。”
······
刷!眼眸再次睁开,刺眼的阳光充斥着视线,一道黑影覆盖住了这些。
清朗得似涌入喉间的第一口啤酒,泛着点点嫩黄色的灯光。
少年开口了,说出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句话——
“我能治好你的腿。”
伊米尔蹲下,和对方的视线保持平行,她轻勾嘴角:“而你只要安全把我送到安道尔帝国就可以了。”
阿诺雷先是一愣,便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他眯了眯眼:“我不明白,以你的身手大可以把我和整个海盗团都杀掉,强行夺取船自己去,这样不是更安全一些吗?”
“哎哎,动不动就杀杀,要不要这么暴力。”伊米尔耸耸鼻尖,表情好像在说“你这个暴力狂”,她摸了摸下巴,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嘛,你看,我只是想借船去一趟安道尔帝国,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杀人是不是,大家好好商量不好吗?”
阿诺雷内心嘀咕,可是你一出场就把刀架别人脖子上。
“你是不是在想那我干什么一开始不和你好好谈?”
阿诺雷被戳中心思,脸上一僵。
伊米尔轻笑:“如果我真的一开始不动手和你谈,你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听我说话?”
“以暴制暴是我不对,但这是你的态度决定的,我只是在选择最好的方式解决问题而已。”
阿诺雷低下头,的确,如果一开始对方突然出现,和自己谈什么以治腿换取去安道尔帝国,他是根本不会相信的,早就召集兄弟把对方砍成肉泥了。
可现在·····虽然心中万分不甘心、不服气,但脑子却出奇的冷静、运转迅速,可以把对方每一句话都切实听见耳里并加以思考。
“还有一点,你一点都不怀疑我能不能治好你的腿?”伊米尔挑眉,眼睛因为这个动作更加大大圆溜溜的,像只在鼓气的青蛙。
嗤——阿诺雷也直视回去,他露出爽朗的笑来:“你不是说这是商量吗?如果你没法治好,那我就不送你去港口不就好了?很公平吧。”
伊米尔闻言一呆,下一秒就爆发大笑,她一只手扶住一旁的木墙,一只手扶额,话语断断续续:“你说得没错,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你哦。”说完最后一句还眨了眨眼睛。
这一次阿诺雷庞大的身躯是真的僵住了,他嘴角抽搐看着笑得摇摇晃晃的黑发少年,不用你喜欢,离我远一点就可以了,谢谢。
笑着笑着,眼角带出一些生理的泪花,心却无比冰冷,海风亲吻着她的皮肤,丝丝凉意席卷这一切。
伊米尔心想,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自己使用这艘船去港口呢?因为她已经不想再杀人了,不想再让双手染上鲜血。所以没必要的争斗和杀戮都要避免。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右腿有旧伤的?”阿诺雷挣扎着想要从地板起身,内心想着刚才少年快速、准确踢向自己的一脚,顿时感觉已经有些缓和的右腿又隐隐生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