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项羽大喝,“我不会苟且偷生!你快走!”
许青梧回望一眼乌二郎等人,他们已与这支先头部队杀在了一起,再回过头来望着项羽,说道:“你选择留下的时候,项羽便已经死了!”
“不!战死沙场才是我的归宿!我不需要谁来怜悯我!”
项羽直接拔了剑,看得他一众手下不知所措。
走投无路时,谁都怕死,可也只能选择个体面的死法。不过有活着的机会,那么对于已数次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没谁会放弃这个机会。
万一许青梧真的有办法呢,他与大王关系不浅啊,肯定不会贸然前来。
“你不想再见一见虞姬吗!”
许青梧一把抓住项羽的手腕,趁着他发愣的功夫,伸手便去扒他身上满是血污的长袍。
“你们也将衣服换下来!”
他又冲他二十六人喝了一句,但众人见项羽挣扎,因而也不敢露怯。
“虞姬已经死了!”
项羽大吼,“这世间再没有西楚,再没有虞姬。今日过后,这世间也不会再有西楚霸王了,可我定要让天下人知晓,是天要亡我!”
“李慕白!”
许青梧忽然大喝一声。
李慕白猛地从项羽身后窜出,企图以一记手刀敲晕项羽。
许青梧早就知道即使留了锦囊给项羽,他这个高傲的人,也不会轻易放下面子,以及昔日的荣耀,毕竟这些个古人,可是动不动就敢自刎保全气节的狠人。
因此,他也早做好了硬来的准备。
项羽连连死战,身心俱疲,且此刻又正处于热血上涌之际,哪反应的过来李慕白偷袭。
李慕白一击敲晕项羽,不用许青梧吩咐,直接开始替他换衣服。
就在那二十六骑发愣的时候,林子里又冲出几十人,每人身上皆扛着一具死尸。
许青梧喝道:“跟死尸把衣服换了!”
二十六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麻利地换衣服。
有人问许青梧:“许城主,你,咱们这是?”
“给你们找一条活路!”
许青梧随口答了一句,恍然间发现江中心的船正在往岸边靠。
少倾。
项羽手下二十六人,很快便成了“二十六具死尸”躺在地上,而昏迷中的项羽,已里里外外被扒了个干净,且与一具在体型上高度相似的尸体换了着装。
这些天来,项羽等人忙着打仗,许青梧也没闲着,不仅要救走虞姬、带上范增,还要在死人堆里替项羽选替身。
也幸好正值天寒岁月,建造存放尸体的冰室难度不大,否则这具尸体可等不了如此之久。
这边李慕白带项羽及其手下撤退,另一边乌二郎已经在布置战场了。
许青梧身边的一个手艺人,此时正给项羽的替身精心装扮着,尤其是那张贴在“项羽”脸上的人-皮面具,虽先前花费无数个日夜赶制,可此时还需再做些精细的调整。
百密一疏,这是许青梧要完全杜绝的情况。
乌江亭长的船还未靠岸,许青梧已看清了船上的乌骓马。
他暗自忖度:项羽赠马于此人,想来此人也可靠,但不解决了这个外人,终究是个漏洞。
“岸上可是披云城许城主?”
乌江亭长说着便牵马下了船,“多谢义士搭救大王。这马,还请义士转交给大王,来日也好再助大王一臂之力。我江东父老,还等着大王凯旋而归呢!”
“你知道我?我可是大秦的人。”
许青梧微微眯眼道。
“听说过,大王曾称,与你私交甚好,还说您是自己人呢。”
这亭长笑了笑,“许城主是哪里人不重要。您刚才做了什么,老朽看得一清二楚。在此,我替几十万江东父老,感谢许城主了。”
这一顶顶帽子扣下,许青梧哪还好意思下手
,再者他原本也不是狠辣的人。
他扶起下跪的乌江亭长,指着地上“项羽”的尸体,语气严肃地说:“今后这世间再没有项籍这么个人了,他已经死了。这马,你也必须牵走,而且要让它好好活着,你可明白?”
乌江亭长望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复杂。
“城主!探子回报,有大股部队马上就来了!”
乌二郎前来说道。
许青梧望着乌江亭长喝道:“快走,莫要耽搁我大事!”
乌江亭长这才又牵马上船,摇着船桨快速离去。
许青梧吩咐乌二郎道:“此地留下五十名好手,你带着其余人立即撤退,去约定地点等我。”
很快,乌二郎领着人也走了。
许青梧提起那柄曾赠给项羽的剑,望着靠在树上的“项羽”尸体,摆好了姿势。
其余人,也立即进入角色。
“快!项羽就在前方,切莫叫他跑了!”
刘邦手下的将领吕马童高呼一声,才过转角,便看见了满地尽是自己手下的尸体,心中不由一惊,再往前一看,此地竟还有一群人。
“项羽!受死吧!”
许青梧将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先是冲“项羽”连斩数剑,最终在吕马童的见证下,一剑斩下“项羽”的人头。
吕马童大惊。
这可是升官发财的机会,怎么就让许青梧给抢先了呢。
“你是什么人!竟敢杀我先锋部队!”
他张口便给许青梧定了罪。
许青梧“后知后觉”地转身望着他,惊道:“你又是何人?我乃披云城城主,今斩杀项籍于此立了大功,你莫非要与我抢?!”
吕马童打量许青梧几眼,策马上前,瞥了眼地上沾满泥土与鲜血的头颅,发现确实是项羽的样貌。
为求稳妥,他再去细看那伤痕累累的无头尸体,发现尸体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处常人不易察觉的暗红印记,心中不由巨震。
项羽真的死了!
他初入行伍时,曾与项羽并肩杀敌数载,也算是有过惺惺相惜的交情,对项羽自然是熟悉,因而他确信眼下死的人就是项羽。
不过,乱世之中,交情远没有前程重要,报仇纯属无稽之谈。
反倒是这颗头颅,他要定了!
“你是许青梧?”
吕马童冷笑,“据我所知,许城主此时已北上买马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遍地的尸体多有可疑,我看你就是项籍的同党,救人无望后,选择以退为进!”
许青梧将人手聚集在身边,怒道:“我二哥可是韩信!你休得污蔑于我!”
吕马童正要说话,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娘的!项羽首级就在眼前,兄弟们!谁抢到就是谁的!”
这话一出,一众兵卒朝着“项羽”的尸体冲了过去。
许青梧等人赶紧退后。
吕马童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兵比他还狠,竟直接抢夺。
众人争抢中,那无头尸体很快就被马蹄肆意践踏着,那头颅则在人群中乱飞,没一会儿,这群争抢的人急了眼,竟不顾袍泽之情,仅为了得到一块尸身碎片,刀剑相向。
许青梧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叹道:这群人都疯了不成?
自相残杀的兵卒们确实疯了,眼红的疯了,疯得没有了半点人性。
吕马童见众人自相残杀不说,已开始分尸,于是他也不顾什么面子与风度,策马冲进了人群,一边大吼着让众人住手,一边去抢那头颅。
许青梧选择了冷眼旁观。
小半个时辰过去,“项羽”的五段肢体均落入了军中将领手里,众小卒没了办法,这才遗憾停手。
吕马童、王翳等五人,提着残-肢一脸戒备地盯着许青梧。
五人中,职位最低的吕胜率先对许青梧发难,喝道:“那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项籍同伙,咱们不如将他也杀
了领赏!”
吕马童自然认得许青梧,先前也只是为了抢功,此时功劳到手,自然没必要再针对许青梧,不过阵仗还是不能输了。
他沉声道:“你身份不明,此地战场虽已乱了,但以我所见,疑点还有很多,你也摆脱不了同党的嫌疑。”
许青梧冷笑一声,喝道:“老子在咸阳城当街杀人的时候,你不知在哪个疙瘩啃窝头呢,你还想动我不成?!当真我没有半点火气!将我功劳还来!”
“你的功劳?”
吕马童与王翳等人互看一眼,皆仰天大笑不止。
到手的东西,还能给你让出去?你说是你杀了项羽,我等不说,谁信?
“你还是想着怎么解释,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以及我们的先锋队,为何会离奇的全死了吧。”
王翳一挥手,“拿下!带他去大营,不管你是谁,军法不容人情!”
“你!”
许青梧气结,但很听话地被人给下武器,至于绳索捆了?
吕马童等人还是不敢。
他们之所以要拿了许青梧,扬言要治他的罪,也不过是想给他施压,给韩信及刘邦等主将施压,从而将自己手上的功劳拴紧而已。
隔天。
许青梧被带到了大营,韩信与刘邦等人合兵一处,此时正等着消息。
吕马童等人提着项羽的尸首去请功,韩信等人看了几眼头颅,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最终宣布项羽已死。
而许青梧的那点事,他自己解释为:
他也想着立功,可去的时候,瞧见项羽领着二十余手下与那先锋部队交战,项羽大发神威杀敌近百人,最终虽胜了,但自身已受了重伤,于是他便有了可乘之机。
韩信、刘邦都知道许青梧与项羽的交情,但一个是许青梧的二哥,另一个则是许青梧的旧友,以及将来的邻居,因而在这件事上,他们虽清楚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但项羽的首级摆在那里是事实,于是他们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此事给含糊了过去。
紧接着,他们则以吕马童等人的话为准,将许青梧从此事中给踢了出来,由吕马童等五人瓜分了功劳。
五人大喜,很识趣地没再揪着许青梧不放。
事后。
韩信找到许青梧,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许青梧稍作犹豫,苦笑道:“我本想救他,谁料赶到那里时已经晚了。他身上全是窟窿,想要救活已不可能,刚好吕马童等人来了,我只好送了他一程。”
“可惜了,一代豪杰就这么死了。唉!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幸事,否则,吕马童等人不知要怎么折辱他呢。”
韩信叹息着,“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你也不缺那点功劳,以后若有人提及,你就说帮皇子捞功来了。至于吕马童他们,已经得了好处,自然会闭嘴。如果事情真闹大了,一些闲言碎语传到陛下耳中,总归对你不利。”
许青梧点了点头,笑道:“刘老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天下终于要太平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还要给大秦提供军火么?”
韩信问许青梧。
许青梧笑道:“你忘了?李慕白的事还没解决呢,二哥!你可答应过我们,要借十万兵马的啊!”
“去你的!眼下正是安抚百姓的时候,给你十万兵马不可能!”
韩信笑骂,“给你十万兵马,一路上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呢。五万,最多五万,不就是铲平个江湖门派吗,足够了!”
许青梧眯眼道:“我刚接到消息,大皇子、二皇子貌似插了一脚,事情有点难办了。”
“嘶……这事……”
韩信沉吟片刻后,沉声说:“兵我给你,但你也要跟大哥商量下,打仗之外的事,你得靠他。”
许青梧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陈平曾在披云城沙地上写下的那两个字:
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