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颜和阳宋那天说了很久,但有没有用,阳颜是半点希望都不抱。
刘春燕倒是感激得很,估计是听到了屋里两兄妹的谈话,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她眼里还挂着泪,对着阳颜既欢喜又辛酸地说:“你是家里最小的,本来应该宠着你疼着你,现在倒好,还样样要你来操心。”
阳颜听了她妈妈这话又是窝心又是伤心:“妈,我也是家里的一分子呢,你讲这话就太外道了。”
又耐着性子将父母安慰了一遍,其实照她说,现下他们对阳宋全都爱搭不理才最好,但可怜天下父母心,阳宋错得再离谱,于他们来说,他总是他们的儿子,再错再错,还是他们到老时的依靠,更何况,阳宋犯下的那错,还不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只要他肯悔过。
阳建军是才跟阳宋吵了一架,这会儿倒不骂阳宋的,就是对着他爱搭不理的,阳宋对他这老子,敬畏是有,但阳建军不理他,他反活得更自在,没一点负疚心,只是刘春燕这一哭,他就有些受不住了,站旁边手足无措,愧悔难当得很的模样。
阳颜见此,倒觉得自己哥哥还不算到那等无可救药的地步,至少还有点疼父母的良心在是不?她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家里沦落到今日,她本也是有份的,所以吃过东西后,听父母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这会儿爷爷丧事上几兄弟出钱的事有了分歧——其实也不怪阳颜那些叔伯们有意见,一直以来,阳建军上班,刘春燕在城里忙着自己的生意,家里老人都是他们在照顾的,临到去了,他们这本该有钱的生意人不说出多些钱,连自己的份子钱都三催四请了还出不出来,他们能不恼火?
这大概也是刘春燕火急火撩把她催回来的原因,只她虽然开着小店,毕竟生意也就那么个生意——刘春燕在的时候是店里生意最清淡的时候,所以她坚信阳颜那小店是不怎么赚钱的——她还是个学生呢,要她帮着垫钱出来,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就是厚脸皮如阳宋,也不好讲出这话:阳颜前还给了他五万块钱呢!
他们说不出来,阳颜却不好让父母为难,自然那份子钱最后还是她帮着出了——要不是阳颜翌日去盘了账,还真不敢相信家里已经败落到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的地步了!
阳宋……真正是,阳颜一边看账本,一边在心里想,要是这会儿他站在她面前,她手上要还有把刀的话,估计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他一刀呢!
账面上,全年的盈利按说是还有几十万的,可是,现金账上,不但半点银子都没有,还白条一堆——尽是厂里工人欠发的工资!
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因为阳颜爷爷去世,加上阳家又是现下这么个光景,年三十了还有人来家里催账,阳颜家的这个年,算是她有记忆以来,过得最为惨淡的一个年了。
阳颜也并没有自己贴钱出来帮她家里还这么债,她不是拿不出,一是她的钱明年还有大用,二来,她也不愿意半途而废,要是让阳宋这么轻易就过了这一关,她怕他到最后又故态复萌,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再次白做了。
有刘春燕天天念着,阳建军亲自作陪押着他,阳宋整个正月就是一个个原来的工人家里上门道歉,然后请他们新年后回厂复工,这是很难为的事——如今县里这样的厂子大大小小数不清,去年一年,比他家大的就冒出了十来家,阳宋要不是沾着做得早的光,早就不是那么个繁荣光景了。
他好赌以后,对客户服务的那块就惫懒了,因而流失了不少客源,还有刘波被调查,一些之前由他牵线搭上去的怕给牵扯上,阳宋自己又不经心,那批客户就也那么断掉了,那些工人在里面做,心里也是门儿清得很,又对阳宋浪子回头不相信,因此最后请到的工人,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那请到的,还尽是和他家实在太亲着实抹不开面子的。
阳颜钱是不给出,但点子还是帮着想的,她照旧走的原先创业时那条路,先把那家小店做起来再说其他,这个时候,阳颜对小店其实还是很看好的,主要是这会儿竞争再大但价格还不算太透明,市场利润摆在那,要论赚钱,这几年还是黄金时期。
阳宋请人受挫,积极性降了好些。加上王琪又总在他耳朵边讲些有的没的,他不想跟他吵架,又不想不着家给父母念,让自己妹妹还看不起,就关在屋里作死地想对策。阳颜原对他这闭门造车的举动不抱希望,结果纪明远过来时,却还真给他带来了另一个商机的思路。
纪明远来那日是初八,算来各家亲戚的年算是都拜完了,他选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日子来,倒是刚刚好的。
他现在在阳家是挂了号的,所以这会来,虽没选初二女婿上门的正日子,但礼数什么的倒一点也不缺,热热闹闹带了不少好东西。
阳家正在孝期,虽说现在不兴结庐守孝那一套,但他家日落夕山,门庭冷落却是事实,突然来了这么个金贵的名牌大学的年轻人,还是自己女朋友,自然是作为他们家唯一的好人好事,受到了家里人空前的欢迎和接待。
这起子高涨的热情,倒把纪明远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的,趁阳颜家里人都不注意,凑到阳颜耳朵边竟然问她:“喂,媳妇儿,我觉得你家里人热情得很诡异啊,不会是你怀孕了他们想我们早些结婚,所以才对我这么下死力来笼络的吧?”
阳颜:……
她半日不说话,纪明远还道是自己猜对了,既喜又惊地握着她的手说:“哎哎,不会是真的吧?真的怀孕了吧?我真的要做爸爸了吗?”
越讲还越大声,刘春燕约摸是听到了一个音,诧异地回过头来,阳颜真是……好想死,赶紧将手上剥了皮的桔子塞了大半个进他嘴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您还真是会想!他们这么热情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是我哥,现在求出路没门,想请你这个高材生,给帮忙想个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