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有心事的翟秋来与景成道别后,匆匆回到房中。
见莫莲儿仍未归来,神色慌张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时查看房门是否关好?窗户是否合严?
又呆了一会,见莫莲儿还未回来,眉间更添急促。
自他与莫莲儿相识以来,不知不觉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依靠,虽说这丫头脾气蛮横、性格乖戾、心肠还有些冷漠,可听到有人要杀自己,首先想到的便是莫莲儿这个冤家,当然,在这个大陆上,自己也仅认识她一人!
见翟秋来在房中不停地走动,口中喃喃自语:“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我也没招谁惹谁,怎么有人要杀我呢?景成应该没有撒谎,若不是有人告诉他,他也不能说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句话。可那白衫女子怎么知道有其他世界上的人来到这片大陆了呢?是了!既然莫莲儿在十数年前就知道双生魂的降临,那白衫女子应该也有相应的秘法知道!可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什么要杀自己呢?难不成这大陆还有其他的双魂?她杀的不是自己?”
想到这么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翟秋来嘈乱的心境登时平静些许。
突然!
他感到似有一把尖锐的物体顶在了后背腰腹处!心下悚然一惊:不会这快吧?怎么办?难道又要死了吗?
“警惕性怎么这么差!要是有人来暗杀你,怕你的小命早就呜呼哀哉了...”
听到是莫莲儿的声音,翟秋来紧绷至极的神经登时放松了下来,哪怕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满,可他还是觉得是如此的美妙动听。转过身,激动得差点没将她拥入怀中,大声惊恐道:“莲儿姑娘!有人要杀我!”
莫莲儿也是一惊:“你怎么也知道了有人要杀你?”
“啊!你也知道了吗?那个白衫女子为什么要杀我啊?我跟她无冤无仇....”
“什么?还有个白衫女子要杀你?”
“啊?难道还有其他人要杀我?”
看到莫莲儿沉默不言,翟秋来慌张道:“这可怎么办啊?怎么有那么多人要杀我?这个世界也太乱了,杀人像砍树似的,这也太不当回事了!在地球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不行!这也太可怕了,我得赶紧找到回去的法门,莲儿姑娘!我们快些出发吧,赶紧回到你的宗门里...”
莫莲儿看着一脸慌张的翟秋来,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今天早上,见你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冲下巨石去相救那对母子,那个时候,也未见你将生命看得这般珍重!怎么这才一天不到,又怕死起来了?”
翟秋来登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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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夜空繁星闪烁,一轮皓月当空,苍茫的大地如同披上一层惨白的薄纱。
一条还算宽广的官路上,只见一个身负笈筪的书生在独身行走。
正是夤夜时分,万物阒静不闻虫鸣,书生孤独的背影与苍穹中的单月相映成双。
见这书生嘴唇不停张合,却未发出一丝声音,两只手臂同时屈伸在前,十指像拨珠一般,快速地来回伸缩。
若此时
翟秋来看到他这般动作,定会将他与电视上那些占仆算卦的道门弟子归到一类,因为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神似!
在景成保持这样的动作走出一段路程后,便停下了脚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见他眉头紧锁,似是十分苦恼:“不行!那人的神情容貌总在心中萦绕不去,像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一般。自被老家伙封住元气、赶出院门以来,已经游历了近六十城池,见过了数以百万计的众生面相,无论是天资如何卓绝的修武者;还是权力如何彪炳煊赫的大陆巨枭;又或是智慧达到绝圣弃智境地的传奇圣人!也从未像他二人这般,在自己的心壁上烙下这么难以抹除的印记!那个白衣仙女倒还算了,烙下便烙下了,至少让我充满希翼和幻想,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把我的心神占据得满满的,这...这算什么嘛!我可没有断袖的癖好!”
景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走停停,十指又重复着拨珠的动作。
就这样,走出几步,便停下来,又倒走回来,脸上的神情愈显挣扎纠结,又往一侧走出几步,又倒退了回来。
见他时而闭目冥想片刻,时而怔怔望着夜空,走来走去也未走出方圆数丈。
他本人自是感觉不到,他来回踩踏的脚印刚好形成一个硕大的圆圈,而他就一直在这个圆圈的边缘徘徊,正如他那陷入囵圄的心境一般,怎样也跳脱不出来!
听得景成痛苦地哀嚎一声:“罢了,罢了!再这般下去,心境受阻倒是其次,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自语过后,景成将身后的笈筪放在地上,两眼不停地在路旁的杂草丛中扫视。
突然,双眸一亮!急忙跑到杂草丛中,一阵拨弄过后,见他拿着一株淡黄色的异草,怔怔发呆:“难道真是天意!这不起眼的杂草荒丛中竟有一株罕见的金蓍草!老家伙就给我三粒丹元,哪知这数日之内就要浪费两粒!要是被他知道了,定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景成虽表情十分惋惜,可手上的动作却未见丝毫犹豫拖沓,见他将拨来的金蓍草郑重地放在胸前,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着什么,另一只手拿着一颗拇指大小、类似水珠一般晶莹剔透的药丸。
见他二指扣着药丸,小心地移到金蓍草的上方。
二指悄然一松,那颗水珠形态的药丸便滴在了金蓍草之上。
立时异象陡生!
犹如一把火炬扔在了干柴之上!
只见那株生机未绝、绿油油的金蓍草竟剧烈燃烧了起来!
刹那之间,已成了一个熊熊的小火球,更加怪异的是,火球的颜色竟由黄转青、再由青转为湛蓝,最后化为了月光一样的惨白之色!
那个发出惨白光芒的火球,就这样兀自在景成的手心燃烧,而他的脸上的神情肃穆依旧,不见丝毫炙痛之色!
景成缓缓地翻过手掌,火球这才缓缓地朝地面落去,怪异的是,他的手掌也跟着火球一同往下坠去!仿佛火球与他的手掌之间有根无形的线在牵扯一般。
随着火球的缓缓坠落,景成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肃穆,像一个膜拜信仰的虔诚教徒,口中不停念着冗长拗口的卜卦术语。
对于景成来说,那个泛着白色光芒的火球兴许没有热度,但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重量!
火球下坠的速
度越来越快,连带着景成的身子也一并朝地上俯去!
在火球即将遁地的一瞬间,轻声吟唱的景成登时大喝一声:“感万象,知天地!开!”
火球终于遁地不见,而景成只感到有千钧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身后,直压得他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
见他右腿猛然用力,仍未能如其所愿直起身来,挣扎片刻后, 只得左腿屈膝跪地,而他的右手像被大地牢牢吸住一般,掌心死死地被摁在地。
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在景成的掌心处,似有千万条极细的银白须线以疯狂的速度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这些蔓延的须线遇到树木花草则缠颈而过;遇到游鱼蟹虾则穿体而过;遇到虎豹豕兽则直透脑部。
这些无处不可触达的隐形触角,像是一把打开万物视角的钥匙,正一点一点地获取着想要知道的秘密。
须臾之间,这些数不清的触角已在千里之外,可仍未见它有停歇的迹象,依旧疯狂地四处扩散!
而在这些须线的源头处,景成右手掌心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早已是白茫茫一片,他那俊朗的面容已几近扭曲,身躯兀自颤抖不停,已经冷冽的深夜里,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景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与地面接触的掌心也越来越抖动不已,听得他“啊”的一声呻吟,掌心终于与地面分离,白茫茫的景象随之消散不见,那些数不清的须线也匿迹在万物之内。
大地复归平静,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苍穹中的繁星和圆月见证了刚才神奇的一幕。
景成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命格?怎么从未见到过?按理说,这世上每个人的命数,在这‘方圆天地’阵法中都会留下一丝可循的迹象,为何他的偏偏寻不到一丝踪迹?难道被人改了命格,故意隐藏了起来?可真是这样,那幕后之人的修为该达到怎样通天彻地的境界?至少也要在大圣境,并且相术也要抵达第五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同圣境的武者已经是修武者的极限了,除了苏王,还从未有人能抵达大圣之境!就算是那已活了千年的老家伙,武道修为才堪堪迈过同圣之境,相术也刚勉强抵达第四重‘知天地’的境界!据他自己所说,在这个大陆不能触及的某个域界内,应该有一些修为达到不能触摸的超强武者,也正是他们在操控着十洲大陆今后的命门!难不成 ,那个叫翟秋来家伙的命格气机,就是这些超强武者在暗中操控?可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他们为何不亲身前来大陆呢?”
越来越多的疑问充斥在景成的脑海,让不善思考的他倍感烦恼,不由将这些烦恼都归咎到了一人身上,“你这个糟老家伙坏的很,明明自己修为超凡,相术高绝,为何却将这些摸不到的疑问都交给我来查证?让我查也就查了呗,又为何封住我的元气?让我变成一个废人,还要背着这沉沉的破书走遍这大陆的各个角落,还说什么,等我使命完成的时候,就能习得天下无敌的绝世功法!我呸!就知道骗我....”
将那老家伙一通痛骂后,心情明显好些的景成伸了一个懒腰,舒适地躺在宽阔的官路上,将困扰他的那些疑问统统抛到脑后。
看着满天的繁星,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满眼都是希翼的目光:“什么时候再碰到那个白衫女子啊?要是她能与我一起游历大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