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翟少爷最近是怎么了?已经有月余没有到城门外练剑了...”一位推着板车叫卖多种参汤的小商贩与另一小贩闲聊道。翟秋来每次在双柳渠练完剑后,总喜欢到他这里喝上一碗青莲子耳汤。
“大族家的事情这谁能知道,不过我听说六年一度的竟武大会就要开始了,约莫是为了备战这次大会,在家闭门苦修的吧!”贩卖水果的小贩一边剥着一根烂透的香蕉,一边随意地说道。
“嗬,牛二你不得了 啊,连竟武大会快要举行的消息你都知道!怎么,有没有邀请牛二你前去观战啊?”
水果小贩咬了一口本应丢弃的香蕉,脸露不悦,不知是香蕉的怪味还是参汤小贩的话让他不痛快,“我说李三,你他么不嘲讽我几句能死啊,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能跟天赋异禀的修武道者相提并论?”
卖参汤的李三赶忙赔笑道:“牛哥别生气,小弟就是随口一说,谁不知道你那小舅子在城中当差,哥几个全仰仗着您在这街道立足呢!等下给嫂子带回去一碗猪蹄炖角粥,算兄弟我的。嫂子喝了之后包管心情舒畅、容颜焕发,定会拉着牛哥你大战十个回合!要是明天你起不来床,可不能怪罪兄弟我的好心之举啊!”
李三的恭维兴许说到牛二的心中所想,只见他大嘴一咧,嘿嘿笑道:“我家那黄脸婆娘已经好几天没让我碰她了,正寻思着买些东西讨她欢喜呢,你李三也难得大方一回,我可就盛情难却了,要是这碗汤粥真能掰开我婆娘的那双腿,我就说些其中的乐趣跟你这寡汉条、子听听,保准你三天两头往跑去宜春院!哈哈...”
而此时的翟府之中,一位姿色能让院中的观赏花卉黯然凋谢的妙龄女子,颇显无趣地望着院中只顾练剑的俊朗男子,待到那男子将孤月剑法从头至尾演练一个周圈的间隙,忙跑过去拿出丝帕,擦拭着男子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边擦嘴中边碎碎嚷道:“来哥哥!今天你都练了大半天了,你不是答应我下午去湘湘楼看皮影戏法的吗?表演都快要开始了,那戏团可是从晨星城赶过来的,过了今天,人家可就回去了...”
翟秋来看着一脸希翼的南宫瑶儿,无奈回道:“瑶儿妹妹,再过两天就是六年一度的竟武大会了,这次大会是我师父皇甫城主亲自设的擂台,我可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应战,不能负了娘亲对我期望,你再等我练上一遍孤月剑法,最后一遍!练完我们就去湘湘楼....”
南宫瑶儿脸上的希翼渐渐变得委屈,“你总说是最后一遍,等你再演练一遍,人家都要表演完了...”
翟秋来着实不想去湘湘楼看什么皮影戏法,在晌午时,拗不过南宫瑶儿的软磨硬泡,勉强吐口答应陪她去观看,可此时练剑的感觉一上来,又不禁后悔晌午的那个决定,看到南宫瑶儿一脸的期盼,一时也摇摆不定到底到底要不要陪她去湘湘楼,突然他眼中一亮,兴奋道:“对了,瑶儿妹妹!我听师父说这次大会的奖品,是一顶由城中巧匠用一千多根金丝编织而成的玲珑娥冠,还说我有很大的希望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十八岁的及笄礼了,到时,我就拿这顶玲珑娥冠来做我们的订婚礼物如何?”
听到翟秋来这般说,南宫瑶儿的眼中不禁充满了憧憬,不过片刻的娇羞之后,又重回失落,“好吧,可你也别太急于求成了,得到了固然是好,得不到也不能强求,你拿什么做我们的...订婚礼物.
..,我都不介意的...”最后几个字,细如蚊蝇。
“来儿...”一声轻唤尽显温柔。
只见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轻搀着一名女子,朝二人走来。原本一脸失落的南宫瑶儿登时笑嫣如花,欢呼道:“翟伯伯,宇文娘亲!”
翟正风一如十年前的模样,岁月这把刻刀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太明显的印迹,只有眉间的肌肤略有褶皱,也不知有何事能让同仙境武者的翟正风皱眉至此。听到南宫瑶儿这声亲切的称呼,那张常年累月的严肃脸旁破天荒地露出一抹微笑。
宇文婉较于十年前,脸色依旧如此苍白,那双明眸却明显暗淡了许多,像是火烛快要燃尽时发出的微弱光芒。在翟正风的轻轻搀扶下,脚下依然虚浮无力,刚走过来时,遇到阶踏,还需要翟正风在旁重重相携,不过看着南宫瑶儿这个未来儿媳的眼神,还是一如十年前的那般宠溺。伸手拨了拨南宫瑶儿有些散乱的发髻,缓缓道:“来儿,今天不用练剑了,陪瑶儿到城里逛逛,回来时,记得从湘湘楼带回一碗碧螺粥,为娘想喝了...”
翟秋来一脸焦急,“可是,娘亲,我还要练剑呢,还有两天,竟武大会就要...”
翟正风又恢复那张严肃脸庞,“勤奋固然是好,可变通和技巧也同样重要,在修武大道中,这两个词当然要摒弃不用,可在剑法里,这两个词并不是贬义,如果你的对手是那棵槐树,那么三岁能提刀的孩童也能胜过!若是你的对手也如你一般勤奋甚至天份超过你时,你还拿着剑把孤月剑法从第一式一直重复到第四十九式吗?倘若对手的剑破了你的第三式防御,已直取中门,你还要循规蹈矩地使出第四式吗?这几日,在看你练剑似乎坠入了魔障,只求剑法圆转流畅,却丝毫不知变通!还不似前些时候练剑时的招式活络,剑法上要学会举一反三,要多思考,才能冲破剑式死板的桎梏!希望你通过这次的竟武大会,能在剑道上有些登堂入室的领悟!”
宇文婉似乎怕翟正风的这番严厉话语,打击到翟秋来的上进之心,忙出言安慰道:“来儿的元气培固在参加的选手里面属于佼佼上等的,不过比赛的前两轮是不允许使用元气的,对来儿的优势可能会削弱一些,可这孤月剑法是我宇文家的秘剑,连正风你也未必能尽数掌握其中的奥妙,从一式到四十九式,每一式,只需些微变化,便可改攻为防、改防为攻。但这其中的变化,非三日之功便能了解透彻,连来儿的外公也花了近百年的时间才将孤月剑法练至大成!虽然辅以浑厚的元气才能将这套剑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是,只要掌握了剑法的奥妙,就算普通的庶人使出,其威力也不容小觑。明日起,我来教导来儿,由正风你亲自向来儿喂剑,争取让他领会到死板的剑式以外,那些无法细言的奥妙。
大乘的剑法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唯有千锤百炼才能悟得剑道的真谛,勤奋固然是好,可一昧的勤奋易坠到武道的魔障,领悟的重要性远胜于勤奋!领悟一途玄之又玄,非言语能述,这几日,来儿你的心神绷得太紧了,求胜之心是把双刃剑,稍有不慎,便自伤气身。去吧。和瑶儿好好玩玩,多想想你父亲说的话...”
兴高采烈地南宫瑶儿才拉着若有所思的翟秋来走出院门,便见翟正风一声轻叹,“我是不是逼来儿这孩子太紧了,自他三岁元脉开启以来,这些年几乎天天都在练剑、培固元气、学习篆本,失去了本应天真活泼的童年,连这灵动生趣的少年时光也所剩无多,身为翟家嫡子,他背负的
是在是太多了...”
宇文婉温柔劝道:“这都是为了来儿好,迟早他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来儿的性子最是像你,沉默少言,若让他像旁的弟子那样,把修道当做繁琐的功课,整日只想着遛狗打鸟,捉鹰斗蛐,只怕他也做不来。
来儿现在同人境后期的修为,都是他一日一日苦修得来的,相信拿下这次的竟武擂主应该问题不大,暮府的那对孪生龙凤整体的实力比来儿略逊一筹,南宫琨也差了一线,另外几个门派的弟子更可排除在外,只有皇甫城主的小皇子在剑法上与来儿平分秋色,可来儿这些年辛苦勤修的元气却比小皇子高上一线,这两日,你来帮来儿喂剑,让他多积累些实战上的经验,一他的聪慧,定能领悟些剑道上可察不可言的精妙。
我们一直主张不让他过早地接触剑法上的技巧,一直用最质朴原始的盲剑法让他负重砥砺,终是怕他误入钻营技巧这有悖武道的大忌之境!可凡事有利有弊,谁也想不到他会坠入死板的魔障,正风,你莫要太过自责...”
宇文婉好久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话了,此刻只觉得极其乏累,神态萎靡至极。翟正风赶忙将其扶到院中的石凳之上,看着虚弱至此的宇文婉,眼中哀伤不察。
翟正风又是一声轻叹,“婉儿,你知道我想让来儿背负的是什么...”
宇文婉听闻此言,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一变,颤声道:“正风!你可知我们就来儿一个孩子,难道你真的想让他....
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很是难捱,满门血仇压得你愁眉不展,可我比你清楚轮回阁是多么的可怕,连我父亲近乎同圣的武道高手,还有族中数位修为仅次于父亲的长老,对上轮回阁也绝无幸存的可能!除了大陆共主的皇尊,为人能摁下轮回阁的鳌头。翟家被屠门那年,我拼尽一身修为才重伤轮回阁中的一名太保,你要知道轮回阁有十三名太保,四位护阁大师,两位天阁上师,门下说不清的爪牙高手,还有那一身修为通天彻地的阁主,我本就,本就....”宇文婉因情绪太过激动,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煞人的艳红!起伏过大的内心使她不住地咳嗽,以至于以下的话并没有完整的说完。
翟正风脸上满是懊恼,怪自己一时疏心将宇文婉的禁忌说了出来,沉默不言地轻拍着宇文婉的后背。
宇文婉神色稍定,缓缓又道:“我本就时日无多,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来儿成家、开枝散叶,我自是无福缘见,可让他在天河城中无忧地度完一生难道不好吗?一定把复仇的重担压在他肩上吗?正风,你答应过我的...”
翟正风将泪眼婆娑的宇文婉揽入怀中,望着天空的双眼空洞又茫然,“我怎么会让来儿去挑那样一副绝无生机的担子呢?他和南宫家的丫头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笃笃,若是来儿有了三长两短,怕那丫头也不会独活。我只是怕自己不时刻想着那盖天的血仇,便对不起 我翟家一百余口人的性命,上至年迈的椿盈双老,下至刚刚站起的呱呱小侄。他们满脸浴血的模样无一夜不在我的梦中出现,质问我是否忘记了他们的深仇大恨。
我只恨自己偷生十数载,仍未能手刃凶贼!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悲愤的语气忽地一转,柔声道:“待到来儿成家之后,有了南宫兄的扶持,想必来儿的处境也定然无忧。
你若是去了,我就走出天河城,去了解心中的血结,尽快到天府去找你,然后再找到奴儿,我们三人一同游历天府洞地。
只盼你莫走的太快,我怕一时寻你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