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蚕没喝过酒,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好辣!”典蚕只觉一股辛辣直冲喉咙,呛得他一阵咳嗽。
周通财哈哈大笑,“兄弟你不会是第一次喝吧?品上一品,再喝两口就能体会其中的妙处。”
典蚕将信将疑,又抿了两口,果然不及第一次难受,似乎还有一股热气,从胸腹直通四肢百骸。
小二端上菜,怜悯地看了典蚕一眼,摇摇头走开了。
他对周通财的底细一清二楚。周通财是赌场的“钩子”,用白话说就是赌场豢养专门来拉客的人。
周通财当年被钩子拉下水,欠下巨额赌资,只好反过来当钩子引诱他人赌博,这也是赌场的生财之道。
三言两语摸清典蚕的底细,周通财脸上笑意更甚,心说这次又钓到一只肥羊。
典蚕浑然不觉,脸色潮红,眼前的周通财彷佛多年老友,越看越顺眼。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周通财结了饭钱,问典蚕道:“兄弟在何处落脚?”
“呵呵,我今天刚到,还没落脚的地方。”典蚕醉意朦胧地道。
“正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去处。”周通财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好玩的去处?”典蚕浑身轻飘飘的,走路像踩在棉花上。
周通财含笑不语,拉着典蚕在街上七穿八绕,来到一座高大的阁楼前。
朱红的大门前挂着两只灯笼,里面人声鼎沸,不断传出呼喝之声。
“长乐坊。”看了一眼门上匾额,典蚕迟疑道:“这是什么地方?”
“进来你就晓得了。”周通财微微一笑,拉着他走进大厅。
大厅中摆了二十来张桌子,高朋满座,每张桌前站着至少几十号人,推牌九,打马吊,叶子牌,掷骰子,还有的桌上有一只大大的轮盘转动。
围观众人神情专注,挥汗如雨,时而大声欢呼,时而长吁短叹,好似着了魔一般。
典蚕一下子明白了,想起王老爹的告戒,转身就走。
“你去哪?”周通财一把拉住他。
“我不赌。”典蚕冷着脸道。
“看你说的,兄弟我是让你开开眼界。我来玩,你就在旁边看着。”周通财嬉皮笑脸地道。
他这么一说,典蚕倒不好意思走了,踟蹰道:“那说好了,我就看看。”
“那是当然。”周通财从怀里拿出些银两,立马有人上来给他换成竹筹。竹筹打磨得十分精美,有白黄蓝三色,上面都刻着长乐坊三个字。
“白筹值十文钱,黄筹值百文,蓝筹值一两银子。还有更值钱的红筹和黑筹,不过咱们平常人可玩不起。”周通财显然对这里十分熟络,挤进一张桌子,把竹筹往桌上一拍,大声道:“凑一墩。”
庄家看了他一眼,示意荷官发牌。
“丁三配二四,至尊宝最大,下面是双天,红六配黑六……”周通财一边摸牌一边把规则讲给典蚕。
典蚕觉得无趣,拿眼四下观察。
只见赌台之间不时有伙计端茶递水,还有打扮妖娆的女子来回穿梭,更有赌客赢钱之后打赏给这些女子,顺手在她们身上摸一把。这些女子竟然毫不反抗,看得典蚕脸热心跳。
典蚕站了一会儿,看着输家的钱被庄家搂进来,又把赢家的钱付出去,周通财玩了三把,输的竹筹加起来有一两多银子,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到第四把的时候,周通财赢得一场大胜,反赢了二两银子。
典蚕被这起起伏伏的场面震惊了。
赢钱之后,周通财又换了张桌子玩骰子。庄家摇出三只骰子,赌客押大小,开盅后三个骰子点数相加,四点到十点为小,十一点到十七点为大。
这是最简单的玩法,赌客还可以押单双,猜点数,赔数也是根据难度水涨船高。
周通财每隔一会儿就换一张桌子,用他的话说叫“换手气”。
约莫一个时辰,周通财的竹筹翻了两倍,至少赚了五两银子。
“这钱来得也太快了!”想起自己十年才挣了三十多两银子,典蚕心中一阵恍忽,觉得自己从前白忙了。
“老弟,托你的福,兄弟我今天手气旺,拿去玩玩吧!”周通财拿出一把竹筹交给典蚕。
典蚕连忙摆手,“我不玩这个。”
“那么紧张干嘛?又不要你出钱,小赌怡情,何乐而不为?”
典蚕正要继续推辞,周通财突然一捂肚子,“不好!”
“你怎么了?”典蚕怔了怔问道。
“人有三急,兄弟我先找个地儿方便去。”周通财钻出人群,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留下典蚕拿着竹筹发呆。
“这……”典蚕数了数手上的竹筹,六只白筹,两只黄筹,价值两百六十文。
他思索良久,心想:“若是把这些竹筹换成银钱,周通财知道了定要看不起我,不如玩一把输掉。”
打定主意,典蚕熘达一圈,来到一个掷骰子的赌桌。
“下注啦,下注啦,买定离手!”这桌的气氛相当热烈,庄家掷出骰子后卖力地叫喊着。
“十五点!”忽然一个飘忽的声音在典蚕耳边响起。
“谁!”典蚕一个激灵,扭头四下打量,却见赌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赌桌,没一个人注意他。
“难道是我听错了?”典蚕疑惑地收回目光。
“开啦!十五点。”庄家掀开骰盅大呼道。
典蚕有点蒙了,刚刚那个声音不是说的十五点吗?
他并不感到后悔,本来就是想着输钱的,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谁在提醒自己?而且还押对了!
这时庄家又摇了一阵骰子,砰地一声放在赌桌上,“下注啦,下注啦!”
“押全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典蚕皱起眉头,这个声音似远似近,根本无从分辨是从哪里来的。
“小兄弟,怎么光看不押啊?”庄家瞅着典蚕问道。
“哦。”典蚕恍忽了一下,把手里的竹筹全押在了全围上。
所谓全围,就是开出来的三颗骰子点数相同,出现这样的结果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典蚕不在乎输赢,既然那个声音说押全围,就押吧!
典蚕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但当庄家开盅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