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她也是避开了那几个熟人的地方,到了傍晚,竟然走到了宫门口。
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这一次那些个侍卫再也没有拦她的,都是恭恭敬敬的低垂着头。
她想着先不去未央宫,而是转道去了东面的一个宫殿。
——
“小妹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男子褪去了平日里的华服,只穿了一件素白长衫,外罩纱衣,只觉得是个天上神仙。
“事务较多,许久没见三哥了。”
善卿昭摸摸鼻子,撇撇嘴,看着认真做茶的善蓝衣。
看着荡漾的棕色茶水,善卿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待到善蓝衣做好,这才双手从他手里接过,小口小口细细品起来。
“三哥茶艺又精进不少。”
善卿昭由心感叹,没有奉承之意,善蓝衣腼腆的笑了笑,摇摇头。
“现下谁还喜欢这么繁杂的手艺?倒是你不厌其烦,次次都来赏我脸。”
善卿昭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看着他手旁香炉里燃着的香,忽然怔住。
“说说吧,又有了什么烦心事啊?”
善卿昭一愣,眼睛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啊?三哥就这么看我?我可是真的想你了才来看你的。”
“哈哈,信了你才有鬼,那一次不是受了说不出的委屈就往我这跑?我还不清楚你?”
善卿昭像是被人点中要害,尴尬的笑了笑。
确实如此,善蓝衣虽然母亲是萧贵妃,但是萧贵妃的一点恶毒心思都没继承,反倒是像极了纯真的小白兔,不争不抢,都以为他在修仙呢。
善卿昭小时候都是单独住,月余不见碧瑶一次,那些下人们也苛待她,直到遇见了她这个修仙哥哥。
不争不抢,也不会像善子或那般与下人们有理据争,他会把自己的吃食偷偷带给她,善卿昭那时候就觉出了,这哥哥是个好人啊!
后来他大了一些,就开始跟着暗卫们出任务,戾气也逐渐增长,她只有每次心情不好了,就去善蓝衣那里去避一避,喝喝他做的茶,准能平复下自己内心的焦躁。
收回思绪,善卿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香炉里的安神香,缓慢的依在了长椅上。
善蓝衣依旧坐她对面,他做茶品茶的声音依旧能听的清楚,善卿昭忽然松了一口气,意识逐渐模糊。
“三哥,你说什么是情啊?”
“三哥不懂,我想二哥应该比咱这几个都清楚。”
善卿昭微微一笑,微动长袖下的手指。
“我看他现在怕媳妇怕的要死,哪还记得他的情妹妹啊。”
善蓝衣递给了她一个大氅,善卿昭只觉得全身都乏得厉害,想动却连根手指都没动。
“小昭你是和北冥的那位置气了?”
“没有啊,他不是在北冥吗?我哪能和他置气?”
善蓝衣微微一愣,收拾着茶具,“哦,我还以为他来了凤影呢,昨日见到伯清了,身旁跟着一人和北冥那位倒是有些相像。”
“那是……三哥……你看错了……”
善卿昭困劲上来了,说话都说不清楚,也听不到善蓝衣说了什么了,只知道自己窝在了椅子上,周遭摇晃的厉害,再醒过来,自己就在未央宫了。
知春知夏给她收拾了洗漱的东西,一开门那四五个孩子便涌了进来。
“娘亲!我们今日去街上玩吧!”
凌君迁也有些期待,“今日是春耕节,街上定然热闹。”
善卿昭把擦过脸的毛巾随手扔在一旁,在桌前坐下,开始喝碗里的白粥。
“泽漆怎么看?”
善卿昭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乖巧的善泽漆,看着他长长的马尾,还有白皙的皮肤,以及眉心一点朱砂,都衬得他可爱俊秀。
“姐姐想去定然是好的,就当是散心了。”
善卿昭微微一怔,蓦地笑了。
“你倒是会说话,能说到我心里。”
收拾一番,才发觉这些个孩子太多了,六清一直穿着他的灰色僧袍,小白是个小蛇妖,穿着随意,但是头上的虎头帽一直不肯摘下来,善泽漆喜欢穿明亮的衣服,衬得他粉雕玉琢,凌君迁和夜璃更是不用说,再带上阿多那条黑白相间的大笨狗,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泽漆,这个衣服……”
善卿昭摇着折扇,细细打量善泽漆的鹅黄色圆领长袍,小黑靴更衬的少年身形高挑。
“姐姐,这衣服有问题?”
善卿昭敲敲自己束起了一半的头发,依旧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善泽漆。
“呃……这个颜色太浅了,不如和我一样换个绯色?”
善泽漆低头看着自己的圆领长袍,点点头,笑着应允。
“都听姐姐的。”
善卿昭托知春拿了一件她之前的衣服,白衣不变,只是着了一件绯色对襟长褂,待他换好一切,善卿昭又觉得这孩子更像是女孩子了。
上了街,夜璃一直跟着凌君迁,善卿昭对凌君迁的实力还是很放心的,小白和六清俩人一个喜静一个喜闹,但是心底都有分寸,也让她放心。
在街上转了许久,善卿昭身子乏了,便去了南街的戏曲园子。
直去二楼,给那几个孩子点了吃食,她便一心听戏。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赐盒定情刚刚上演,善卿昭就有些焦躁的抚了抚自己的左手手腕。
善泽漆好奇的看着善卿昭手腕上的符文,安静的像个小兔子。
“姐姐?”
善卿昭:“?”
“没,就是看姐姐心神不宁的,是不舒服吗?”
善卿昭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只感觉出了自己心底的焦躁,莫名的不安。
“那位姐姐不能出来吗?”
善泽漆看着善卿昭微微露出的小臂,上面四块黑长条只露出一点边角。
善卿昭不着痕迹的放下自己的袖子,她今日穿了一件宽袖长裙,倒是和善泽漆有几分相像。
“你能看到她?”
善泽漆点点头,“凡是鬼界的,都能。”
善卿昭摸了摸他的头,不再说话。
她带着五个孩子玩了一整日,晚间就先把玩累了的夜璃放在了红鸾阁。
小白和六清年龄太小了,就被她直接下了禁令不许晚间外出。
临行前,她又在三个孩子的房门上窗户上下了几道阵法,不忘嘱咐许百依。
“早些关门,莫要贪黑。”
许百依知晓这其中的原由,只是默声点点头,便目送善卿昭离去。
凌君迁和善泽漆猜出了一星半点,善卿昭也就直接和他们解释,最后善卿昭把善泽漆的头发放下,做了简单的发髻,给他带上了许多银饰。
凌君迁拿着桃花扇挑起来垂在善泽漆脸颊旁的银链,噗呲一声笑了。
善卿昭立马停了手去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吗?”
凌君迁笑着依靠在墙上,摇摇头,指着善泽漆头上的银饰,“第一次觉得像个小姑娘哈哈哈!”
善泽漆捏起银链,恼羞成怒一般瞪了凌君迁一眼。
也只有善卿昭能看到,善泽漆耳垂都红透了。
“好了,走吧,保护无知少女的事还得交给我们的小少主。”
善卿昭对着善泽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善泽漆便明白,接过了她递给他的纱巾,轻轻耽误罩在了脸上。
凌君迁个头比他俩都要高,走在中间笑着拦着两位,一脸的得意洋洋。
“走吧!二位小姐姐!”
街上还有许多的小贩,街道两旁依旧点着街灯,善卿昭反正是越来越不喜欢那个红灯笼了。
她们专挑了人多眼杂的地方,但是都走了四五圈了,依旧没有觉察到魔族的气息。
善卿昭听着四周小贩叫卖的嘈杂,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师父,前天那个女人是怎么遇害的?”
善卿昭皱眉想了想,依稀记得,“红衣,烟柳巷,勾引少男少女。”
“是不是那个魔种没有意识,才杀了她?”
“也有些可能,但是魔族喜欢的就是杀戮,最爱的就是血的颜色,红色是错不了。”
善卿昭引领着他二人,走到一家商铺的台阶上,俯瞰接上来来往往的人,善卿昭只觉得眼花缭乱。
突然凌君迁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抓住了一人,两三步就提到了善卿昭的面前。
“牧洵哥哥!”
少年还处于茫然的状态,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善卿昭和善泽漆,微微蹙眉,回过神来才朝善卿昭行礼。
善卿昭忙阻止他,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善卿昭便朝着凌君迁使了个眼色。
“牧洵哥哥,你来这做什么?”
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为什么不在他小叔叔身边的嘛?
牧洵一怔,朝凌君迁递过来一直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披风,“夜里露重,姑娘穿的单薄,小心染了风寒。”
凌君迁转了一下扇子,搓搓自己的手臂,“冷吗?”
看着牧洵一直不放下的手,凌君迁看着也不好意思便伸手接了过来。
“牧洵公子夜里可有任务?若是无事在下可想拜托你办一件事。”
牧洵突然一怔,为难的看着善卿昭,竟然有些犹豫不决。
善卿昭知晓了怎么会啊,抓起了凌君迁和善泽漆的手便跑向了人群。
“姑娘!”
牧洵在他们身后大喊,可善卿昭只是念了一个隐身决,一瞬间,牧洵就再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泄气的垂下了头。
许久,他才缓慢的抬起头,像是无奈一般自言自语。
“又不能怪我吧?她都知道我不离您身边的,您想关心她就自己去说啊。”
柱子后走出一身玄色的男子,桃眸微眯,一直盯着善卿昭离开的方向。
他斜睨了牧洵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她想作死谁又能拦得住?”
——
天色渐晚,大多的商贩都已离去,只有那些酒楼依旧灯火通明但是奇怪的地方有两处。
那便是红鸾阁和忘忧酒楼这两家最大的楼阁却出奇的早关了门,熄了灯。
善卿昭看着红鸾阁紧闭的大门,走上前去又下了一个阵法,封住了四面八方的通道,转身看着忘忧酒楼紧闭的大门,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