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是深渊，极善亦是。

“你是嘴上那种说着的不在意，其实全都积压在心里的人吧，”玛丽桑卓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正色道，“小心自己承受不住崩溃了。”

“如果没有了这些过去的情绪，”恢复平静的马格努斯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导师，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导师双目的虹膜变成了七彩琉璃般的虹光，“我就不再是马格努斯了。这些仇恨，这些愤怒，这些痛苦和绝望，让我活到了今天。”

“目前来说你身上积压的量太过惊人，”大导师还是决定多提醒他几句，“我从没有见过人类的身上能够凝聚如此强烈而纯粹的负面情绪，这让我想到某些极端的外层生物。不论如何，这些是让你身上恶魔的血脉日趋浓烈的主要原因，迟早有一天，它会吞噬你的。”

“为什么我不能吞噬它？”

“邪魔的血脉就像一滴墨水，顺着亚空间感染了你，马格努斯，”大导师解释道，“不过话说回来，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永恒的，只要你做得到就行。”

“我会努力练习的，”走到挂衣架边上的马格努斯点点头，“我觉得心灵武士之道对于我来说非常有帮助。”

他看到玛丽桑卓挑了挑眉：“心灵异能同样是种探索自我的方式，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时间有点不够，武道家，斗士，德鲁伊，你要走的路可比一般人多得多了。”

“那是因为我比一般人都弱小，”马格努斯扯下自己身上的碎片，然后换了身衣物，他无不幽默地拿自己开了个玩笑，“连床上和人做爱的时候都要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在激烈的喷桩中被夹碎，不知道这样的人导师你见过多少？”

“真的吗？”玛丽桑卓闻言哈哈大笑，“难怪某人这么渴望着力量呢，原来还有生物繁衍后代的本能作祟。”

“休息结束了，”马格努斯也笑了起来，不过他提醒自己的大导师，“下一轮的冥想开始了。”

“这次要坚持得久点，不然我会不耐烦的。”

“我尽力，不过您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什么歧义，哈哈哈哈哈~”

一个月后。

马格努斯正在道场里进行冥想，不同于在拳脚上对于突破暴力极限的尝试，心灵异能的锻炼方式便是不断重新认知自我，发觉内心深处力量的过程。一般来说心灵武士的训练少不了一个成熟的心灵异能社区，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接受最完整的训练，而且必须有前辈时刻指导，否则就会在不成熟的心灵训练中逐渐脱离稳定的轨迹，走上歧途，最终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等等。

走火入魔，这个词在特拉瑞姆的通用语中很少见，是个生僻词，几个不同的单词组合起来也能成为它。马格努斯对此深有体会，非善非恶，保持内心的凌驾，把控情绪，并恰如其分地掌握力度的多少。

这个招数对于源自亚空间的灵能同样有效，灵能只是受限于自身想象但却宏伟非凡的工具，但是亚空间，玛丽桑卓大导师将那里称之为以太，想到这里他觉得到自己的导师似乎也对灵能颇有了解，交谈间常带给自己宝贵的经验与智慧上的启蒙，但是为什么她虽然会却从来不提及这方面的事情呢？

是我没有成为她的正式弟子吗？

抛开些许杂念，压下诸多繁琐，忘却一切耳尘，解下身上所有的重担，再放弃七情六欲，马格努斯重新静下心来，转眼便达到了心如明镜的地步，这件事情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是一生的桎梏，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甚至算不上什么难事，想要做到的时候已经做到了。

他逐渐有质的灵魂脱离躯壳的束缚，逐渐拔高，但这个拔高并不是物理层面的位移，而是进行维度层次上的探索，马格努斯本身无法完成这些，但此时他已经能渐渐感觉到了那些外层位面的存在。

《妖魔观》上记载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薄薄一本但却有个几千页，而且作者写的东西非常合他的胃口，比如说一些私货和眼前的这招。经过成千上万的尝试，凭借着《恶魔》这个坐标和自己共生一样的联系，他目前可以在上百次的练习中完成一次“灵魂出窍”这个操作。

后面的内容他只是凭借着目录粗粗了解了一下，有些是关于如何不依照那些狗屁魔网也能施法的方式，还有如何将这些原始生命力的储存的方式，关于黑曜石宝珠的制造，以及《魔龙变，从入门到精通》《超凡者，从入门到放弃》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如同浩瀚之洋的无边世界中隐藏着无数巡游的怪物，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渴望着流血与掠夺，伴随着灵能者自身的思想与情绪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奇异形体，这群贪婪的邪魔时常和以灵魂投影在亚空间的海洋中游荡的马格努斯发起冲突。

这些狡猾的猎手往往群体行动，像大草原上整日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斑鬣狗终于在饥肠辘辘下对单独行动的狮子开始了亡命的袭击。他们之间的斗争原始而激烈，兴奋的尖啸与断断续续的惨嚎回荡在这片如水波般泛滥的平面空间中。

在无边闪耀的以太星光下，利齿撕开古怪奇异的形体，巨口囫囵吞咽破碎的残肢，利爪击碎骨骼或者锐利的尾巴刺穿形体，看似原始粗糙，但实际上却是猎手与猎物的交锋，意志与灵魂的交锋，稍有不慎就落得了个形神尽灭的悲惨下场。

这个代替了睡眠的地方仍然免不了成为马格努斯的战场，他一个人面对着一只无穷无尽的军队，只要他心中依旧怀揣着饱满的杀意与战斗的欲望，此处的空间就会源源不断地刷出形形色色的亚空间邪魔来。

有些远比马格努斯危险，一处微微闪光的波澜之下可能隐藏着致人死地的暗礁与洋流，他见过突然暴起的一张比国家鸟巢体育馆还要大的滔天血盆巨口，差点就将自己整个人连带着周围所有的怪物一起吞下。即便谨慎到了极点，有时仍然会被那些排满利刃的大嘴撕开一小部分躯体。就像物质世界的自然界一样，那些看似无害安宁的海面下中总是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有些则紧紧尾随在他身后，它们的光芒鲜亮，从不加以掩饰自己的存在，仿佛一团团火炬，怪啸着化作道道五颜六色的流光追逐着他，这些形体类似鲨鱼的巡洋猎手在没有吞食到可口鲜美的灵魂前绝对不会中途放弃狩猎，马格努斯杀死了它们中的一些，但是更多的源源不断地围了上来，他不知疲倦地和这些生物游斗着，直到它们体会到名为恐惧的情绪退散开来为止或者自己中断这场旅途回到现实。

有些存在则一直处于冷漠的观察状态，似乎对于眼前的猎物没有动手的迹象，但马格努斯认为它们绝对不是在跟自己玩123木头人的游戏。他不会给它们找到自己身上弱点的时间，战斗的余波常常被他故意导向这些企图游离于事物之外的邪魔，给它们带去彻底的毁灭。

如果是任何未经训练的原始灵能者，这些将自己心灵彻底暴露在敌人面前的新生儿最受到邪魔的欢迎，它们猎取一颗甜美多汁的灵魂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但是鬣狗之间的争抢总会引起同类之间的厮杀，最后现实世界灵能者的躯体就会成为这些邪魔通往现实的通道。

可马格努斯在这里如鱼得水，尽管他的灵能糟得一塌糊涂，但他很快适应了这里，而且在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强。也许那恶魔说的没错吧，老子就是为此而生的也说不准呢？

漫长的厮杀过后后，他在一次与邪魔的周旋中突然拉开了距离，然后脱离了以太之洋，返回了现实世界。

马格努斯的肌肉无比酸痛，这比现实中的战斗还要累得多。他平躺在地上，让自己的呼吸放松。亚空间厮杀时造成的伤害会逐渐在现实中的肉体中显现，很快，如铁块般刚劲结实的肉体上便布满了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有些地方的肌肉突然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大口生生啃掉，有些皮肤上面则出现漆黑冰冷的焦灰色，这里的肉得割下来防止病变，此外还有更多更多，多到他都不想去看了。

突然，他听到一阵细不可闻的微响，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香味，他就知道谁来了。紧跟着夜虎出现在他的面前，马格努斯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导师为什么不走正门，而是要从穹顶或者其他窗户跳进来，但他还是立刻撑起身体，向自己的导师行礼。

夜虎点点头，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她向来是平和的，然而现在马格努斯却在其面容上察觉到了一丝难掩的不安与焦躁，就像她身边那圈非受训灵能者无法分辨的情感光谱一样，有些颜色特别突出，有些颜色特别黯淡，这个技巧同样等易于《妖魔观》里的内容。

她和自己的学生向往常那样打了个招呼，随后准备离开，但马格努斯从中嗅出了一些令人紧张不安的气味与还未及时散去的点点血腥味，似乎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这样的血腥味他闻到过许多次，而今天他还闻到了自己老师夜虎身上一些溢出血腥味的地方。

自己的老师受创了，马格努斯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他马上诚恳地询问道：“我能为您做什么，老师？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本来转身欲走的夜虎转身表情复杂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冷道：“你真的愿意，即便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让老师烦恼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马格努斯坦然地笑了笑，他在自己导师面前弯腰低头，让两人的高度持平，并意有所指道，“但我只是个外人，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外人总是有些令人可以怀疑的地方，也许您可以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推到我身上，保全自己的安全，我只求经历了种种惩罚后还能活下来。”

“哈哈，你倒是急于报恩，可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一旦进了这个漩涡你可就别想安然而退了呀，”夜虎伸出手指弹了弹马格努斯前倾的额头，“现在你坐在这里与世无争，安然自若，但一旦踏进去，你恐怕会被瞬间啃成渣的。”

马格努斯令自己面部的肌肉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为数不多的温和：“您与大导师皆对我有再造之恩，我首先是您的学生，然后再是一个外乡人，我想为您分忧，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哈哈，搞得我以为你其实暗恋我很久，准备朝我告白了呢，真让人失望。”夜虎啧啧道。

马格努斯也笑了起来：“哪里，您早就名花有主了吧？”

夜虎睁大了眼睛：“这你都看出来了！”然后张牙舞爪地露着小虎牙吓唬道，“别跟别人说哦，不然把你的头拧下来！”

马格努斯连忙点头称是，便见她往住房的方向走去。

对于他来说，一些麻烦会起因于这个夜里男人的承诺，当然，仅仅是麻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