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来酒楼,张炎迎着如刀的寒风,一步一步的向西城区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收缩膨胀之间,他的身体也跟着轻微颤抖起来。
说起来很可笑,这并不是张炎第一次杀人,而且刚刚用匕首杀人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紧紧压着,很沉重,又很酸涩,以至于他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半个小时之后,张炎终于回到了家中,他锁好大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张炎估摸着时间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便径直去了特务处。
刚到办公室,孙广明和陈宝树两人就跑过来将他拖走,焦急的说:“老弟你来的正好,快跟我们走,出大事了。”
看到两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张炎马上就猜测到是春来酒楼的事情,但他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开口问道:“二位老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死了个人。”陈宝树哭丧着脸说道。
“这年头哪儿不在死人?远的不说,就拿南京城来说,每天饿死,冻死的人可不在少数,二位老兄也太大惊小怪了。”张炎继续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陈宝树正想作进一步的解释,却被孙广明一口打断了:“二位老弟,你们就不要在这儿耗时间了,带上几个人赶紧出发,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
很快,两辆满载行动队员的军用卡车就驶出了特务处。
卡车一路飞驰,去的地方果然和张炎猜测的一样,正是春来酒楼。
一行人赶到春来酒楼的时候,黑皮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只可惜,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孙广明挥了挥手,十几名行动队员立即走上前去接替了黑皮警察的工作。
张炎悄悄地用胳膊肘碰了陈宝树一下,明知故问道:“老兄,这里不是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吗?到底是谁死了啊?”
陈宝树朝站在酒楼门口的孙广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副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他说春来酒楼的宋老板被人杀了。”
“什么?”张炎故作吃惊之状,随即叹气道:“前几天还看到宋老板活蹦乱跳的,谁能想到这一转眼一个大活人就没了,唉,这年月,真是人命贱如草啊!”
“你倒是个多愁善感之人!”陈宝树揶揄道。
“二位老弟,别杵在那儿了,随我去勘察一下现场。”孙广明大声叫喊道。
两人一听,赶紧跟着孙广明穿过正堂,走过后院,来到宋华轩的卧室。
孙广明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尸体,说道:“宋老板的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喉咙,一处在心脏,凶手杀人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是个高手啊。”
“的确如此!凶手一刀就划断了宋老板的颈动脉,为了防止意外,又一刀刺穿了心脏,做事不留后患,心思非常缜密,说是高手一点儿也不为过。”陈宝树点头同意道。
张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宋华轩的伤口,皱起眉头道:“宋老板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啊?这个凶手下手可真够狠的!”
孙广明叹了口气,说道:“二位老弟,实不相瞒,宋老板是我安插在南京地下党的暗哨,本来我们约定明天晚上七点对地下党的联络点展开破坏行动,谁能想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什么?暗哨?”张炎和陈宝树同时叫出声来。
当然,陈宝树是真惊讶,张炎则是故意为之!
陈宝树蹲下身来又查看了一遍宋华轩的尸体,沉声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宋老板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八个小时前,也就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
听到陈宝树的话,张炎心里顿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口无遮拦、横冲直撞的莽夫竟然能把杀人时间猜测得如此准确。
“张老弟,依你看,凶手是什么人?”孙广明将目光转到了张炎身上。
张炎环视周围一眼,缓缓道:“二位老兄,你们看,宋老板喉咙处的伤口右深左浅,这说明凶手应该是趁他转身之际动刀的,你们再看,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宋老板连腰上的手枪都没来得及拔出就被凶手杀死,可见凶手一定是宋老板的熟人,而他的熟人,南京城里除了共产党还有谁呢?”
听了张炎的回答,孙广明未置可否,他把目光缓缓移到陈宝树身上,问道:“宝树,你怎么看?”
“我同意张老弟的看法!”陈宝树回答道:“想必是宋老板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所以才引来了共产党锄奸队的锄奸行动。”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孙广明先是点头赞同,随即却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宋老板既然投靠了我们,肯定会对自己人存有戒备之心,另外,为什么共产党早不锄奸,晚不锄奸,偏偏在我们即将展开破坏行动的前夜动手?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陈宝树反驳道:“共产党善于欺骗,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打消宋老板心中的戒备,至于共产党的锄奸队选择昨天晚上动手,很有可能是他们之前觉察到了宋老板的异常举动,但仅仅只是怀疑,还要对他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所以才迟迟未动手,这也是共产党一贯的作风嘛。”
张炎心想:“这二位果然有些真本事,老子以后得防着点,否则很有可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孙广明思索半晌,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看到两人一唱一和,张炎自然也不甘落后,连忙说道:“共产党很狡猾,他们行事诡秘,来去如风,并且有着一套严格的纪律,让人非常头疼。这几天周科长和二组的弟兄们在各条街道布控排查,可到现在还没找到共产党的二号电台,所以啊,咱们以后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特么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又要被人嘲讽了。”孙广明破天荒的爆了粗口。
张炎和陈宝树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讶。
突然,孙广明面色一沉,一个拳头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走,我们去看看那几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