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一刻,忙碌了一整天的宋华轩躺在床上,尽管身心非常疲惫,但他却睡意全无。
听着屋外呼呼作响的风声,宋华轩突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他跟随着自己的入党介绍人,站在鲜红的党旗下,神色肃穆,举起右手,握紧拳头,一句一句地念着入党誓词。
那一刻,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同时,他也作好了随时可能牺牲的精神准备。
那一天,那一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可是,这一切,都在两个月之前化作了泡影!
同样是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他成了一个可耻的叛徒,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想着想着,宋华轩的眼眶中流出了两行泪水,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悲凉之意,但是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的心就变得无比坚硬,眼神中甚至还透着一丝凶狠……
“明天晚上这个时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
黑夜之中,宋华轩莫名的感叹了一声,然后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咚咚咚!”
迷糊中的宋华轩突然被酒楼后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这才让他的精神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敲门声越来越沉重,宋华轩连忙披了件大衣,拿起床头的手电筒就往外走,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油光锃亮的手枪。
“难道同志们已经知道我叛变的事了?”
宋华轩做贼心虚,他悄悄的将子弹上膛,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酒楼后门,小声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
“是敌是友?”听到陌生的声音,宋华轩再次出声问道。
“当然是友!”门外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宋华轩打开门,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年轻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身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放在人群中属于鹤立鸡群的类型。
宋华轩疑惑而警惕的打量了年轻人好半天,才问道:“先生,请问你是?”
“宋老板,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张炎伸手摘下头上的礼帽,向前走出了几步。
宋华轩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张炎脸上,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孙长官的同事,几天前还在我的酒楼里吃过饭。”
听到“孙长官”三个字,张炎心里一惊,他确定宋华轩已经成了敌人的走狗。
“我姓张,名必成,现任特务处行动科一组一队队长。”张炎把自己的姓名和职务简要的介绍了一遍。
宋华轩心里一喜,连忙问道:“张长官,你找我有事?”
张炎故意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他拢了拢衣领,又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说道:“宋老板,我们还是进去说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这……”宋华轩面露犹豫之色,显然,他对张炎很防备。
张炎板起脸,瞪了宋华轩一眼,不悦道:“你的情况孙老哥已经告诉我了,我这么晚过来,正是奉了他的命令。宋老板,你让我站在大门口说事,难道就不怕你的同志们看见?”
此言一出,宋华轩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下,随即,他探出身子朝外面望了望,见一切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张炎暗自发笑,他能够感受到宋华轩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无时不刻都在担心同志们杀上门来。
只是,张炎心里更多的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
“张长官,请进。”宋华轩侧身让张炎走了进去,然后又警惕的看了看漆黑中的街道,随即关上了大门。
张炎冲宋华轩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走进了他的卧室。
宋华轩先是一愣,然后跟着来到了卧室,又亲自给张炎倒了一杯茶水,殷勤道:“张长官,请喝茶。”
张炎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口茶水,诈唬道:“宋老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孙老哥决定今天晚上十点钟就对城内的共产党动手。”
“提前动手?”宋华轩大惊失色,今天上午,他和孙广明约定明天晚上七点才展开破坏行动,怎么说变就变呢?
张炎继续忽悠道:“是啊。不然这么晚了我也不会过来。”
宋华轩没有说话,他立即陷入了思索之中,遇事多思考,这也是他多年来地下工作的养成的习惯。
看到宋华轩眉头时不时皱起,张炎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打消他的疑虑,否则,刺杀行动很有可能会泡汤。
其实,从宋华轩打开门的那一刻起,张炎一直都在等待着出手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必须快、准、狠,不然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嘭!”
张炎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佯怒道:“宋老板,你这般犹豫不决,莫非是不忍心对共产党下手?你听好了,我们特务处最厌恶的就是两面讨好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华轩连忙摆了摆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炎又是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继续施压道:“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给孙老哥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但是麻烦你动作快点,我手底下的弟兄们可都在你家酒楼对面的巷子里等着呢。”
看着张炎怒气冲冲的样子,宋华轩可不想得罪自己今后的这位同僚,连忙陪笑道:“张长官的话,我如何不信?你稍等,我拿件衣服就走。”
看到宋华轩稍稍放下了警惕,张炎双眸转动,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宋老板,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你投靠我们特务处,无非就是为了谋个好前程而已,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就不要张长官张长官的叫来叫去,叫我必成老弟就行了。”
宋华轩成了叛徒,心里本来就有些不好受,乍听到张炎这番温暖人心的话,顿时激动得不行,眼角甚至泛起了点点泪花,哽咽道:“张长官,有你这句话,今天晚上我一定全力配合特务处的行动。”
“如果今天晚上能抓到共产党,我就为你向上边请功!”张炎颇为豪爽的说道。
宋华轩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去旁边的衣柜找衣服去了。
张炎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一点点的挪腾到宋华轩身边,右手也慢慢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突然说道:“宋老板,听说今天晚上你们地下党死了个人?”
“谁死了?”宋华轩扭过头来问道。
“你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狠狠的划过宋华轩的脖子,然后又猛地扎向他的心脏。
张炎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宋华轩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一根面条似的瘫软在地,他捂住流着鲜血的脖子和心脏,拼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你……你……到……底……是……谁?”
“曾经,我们是兄弟!”张炎站在宋华轩的面前冷冷的说出了这个字。
“你……是……共……产……党。”
这是宋华轩临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可谓是死不瞑目!
张炎摇了摇头,然后在宋华轩的卧室里仔细的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机密文件,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春来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