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讲得太透,李义章没有说出衢州事件的幕后人是谁,罗清凤也没有问,叙旧之后,罗清凤言称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李义章笑着应了,似乎并没有被这一场挫折打倒,也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是逃犯。
的确,她也不应该算作是逃犯,炮制这场谋反案的那些人为了消除过多的痕迹,放了大火,而大火则不仅是毁灭证据的好方法,同时也是毁尸灭迹的好方法,李义章之所以能够逃出,还要多亏了这场大火。
罗清凤不好在这里久留,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那个男子送罗清凤出门。
“不用送了,我知道怎么走,你回去照顾她吧!”如果说开始还以为这个男子是仆役,那么看到他和李义章相处的情形之后,也知道这两个人是一对儿的了,罗清凤还真的无法适应李义章的讨好转了方向。
曾经,她那么喜欢向明辉的,而现在,竟是一句未问。
罗清凤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感慨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那个曾经英气勃发男扮女装读书院的男子,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你只知道让我照顾她吗?”传入耳中的声音似乎有些怨怼之意,罗清凤停步,转身,看向男子,他们认识吗?
“凤哥儿,你不记得云朗了吗?”一声问犹若微风,带着暮色的寒气,男子平静地直视罗清凤,仿佛只是在问一句“天气好吗”。
“云朗,你是云朗?难怪有几分面善,你是怎么跟李姐姐走到一起的?你弟弟呢?那年……”
暮色四合,院子里没有灯光,隔壁做饭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和着院子里那不知名的草木,组成了一种特殊的气味儿,让人感到平静而温暖。
橙色的光亮透过粗拉拉的窗纸照射到外面,窗户上投出一个窥视的影子,左侧房子的女子正趴在那里,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云朗不等罗清凤说完,拉着她便往外走,来到了院子外面,反手关上身后的门,哐当一声,门板上的灰都被震下少许。
“……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天古古怪怪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女子的骂声传来,几句俚俗的骂人话似乎是方言,让人听不懂,却听得出粗鲁和恶意。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你怎么总是……算了,你赶紧走吧,以后也少来,免得给我们添麻烦,若是有事,我会去找你的,我已经知道你家在哪里了。”云朗快人快语地说着,推搡了罗清凤一把。
“呃,那好,有事你来找就是了……”
“好了,别罗嗦了,快走吧!”云朗说完,转身又打开了门,进去了,似乎还能够听到女子的叫骂声,却并不见云朗反驳生气,又是一声门响,从右侧传来。
罗清凤苦笑着转身,今天这一趟竟是专程叙旧的,真没想到李义章竟然喜欢上了云朗,她知不知道这是云朗呢?当年那个被她那么厌恶的人如今成了她喜欢的,还真是世事难料哪!
云朗的弟弟呢?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没有在一起,还是……
乱七八糟地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有点儿坎坷的福隆街,站在街口,回首望去,袅袅升起的炊烟看起来很有烟火气息,连那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都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生活,平淡温馨,也未尝不好吧!
家里的饭也好了吧!想到韶光,罗清凤的脸上有了笑意,有人相伴,的确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了了一桩心事,回去的脚步也轻快许多。
这次去见李义章的事情,罗清凤并没有跟虞万两说,既然她想要“知道也当不知道”,那自己何必去多事,更何况……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自从上次怀疑起虞万两的消息来路,再想到虞万两的时候,罗清凤总是多了一层思量。
六月正是赏荷的好时节,翰林院是最讲“雅”的地方,品茗赏花便是最经常的雅事,自然也不会落下“品莲会”。
看着被塞到手中的帖子,淡蓝色的纸张上寥寥几笔勾勒出荷花荷叶的轮廓,上书:六月荷花,清香怡人。特寄素帖,静待君至。
品莲会,是赏花会吗?
“自然,这也少不了要赋诗,这个应该难不倒以诗才闻名的君玉吧!”孙达拍着罗清凤的肩膀说,“这品莲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君玉若是去,也带上我吧!”
“这品莲会是谁办的啊,她怎么知道给我寄帖子?你没有吗?”跟孙达熟悉了,也知道她这个人不拘小节,罗清凤言谈中也随意了许多。
孙达眼神闪烁,说:“你就别问了,品莲会每次的主人都不一样,今年是这个人,明年说不定就成了那个人,你去就好了,至于这帖子么,既然要赋诗,不寄给你寄给谁啊?我可写不出‘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诗句!说不定人家是指望着你在品莲会上留下佳句名篇哪!”
“是吗?”总觉得很奇怪。罗清凤随意收了帖子,倒也没有为此事纠缠不休。
帖子上注明的时间是五天后,地点是城南的莲湖,提起这个莲湖,倒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了,那里的莲花到了六月可谓胜景,却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园子,最难得的还是这莲湖顺水而上便可到达月明桥,放舟一游也颇随心。
了解之后,罗清凤对这个品莲会也有了不少的兴趣,不过是作诗罢了,自己做不好,难道还背不好么?关于荷花的诗何其多,随便选上一两首交差也就是了,既然有机会,不见识一下莲湖风光,岂不可惜?
品莲会邀请的人有男有女,都是在文才上有长处的,这一点上倒很像是文学男女的集会,却不知是不是也有牡丹宴的性质。
安阳王举办的那场牡丹宴是为了给女儿挑选良夫的相亲大会,声势浩大,但最终目的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除了让虞鸾卿风光了一把,邵佳林却并未挑选到一个良夫,据说是要先有所成就再考虑儿女情长,一时也为人称赞。
不过嘛,据虞万两所言,这位邵佳林可不是表面上的不近男色,牡丹宴后虽没有趁着风潮向虞鸾卿提亲,却是暗中帮助了不少,否则拒绝了那么多人的虞鸾卿是不太可能有安稳的日子。
这是暗中的,明面上,邵佳林没有少下帖子请虞鸾卿赏花看景,其中还有安阳王正夫的帖子,虽然对外宣称是安阳王正夫与虞鸾卿投契,但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认定虞鸾卿是邵佳林的囊中之物,这才是求亲之人断绝的根本原因,谁敢得罪安阳王啊!
知道了这些之后,罗清凤不知道应该感激邵佳林变相还自己清净,还是应该为虞鸾卿感慨。
对于虞鸾卿的喜欢,罗清凤从来不打算接受,可即便是这样,拒绝了,看着他被别人追逐,看着他被别人一步步逼入良夫的位置上,她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是一种看着富丽的牡丹落在她人手中的艳羡与叹惋。
花开是当折,可谁知道花愿不愿意呢?有心怜花,却又恐花心向己,纠结不已。
恐对深情,恐负情深。
五日后,孙达早早就来到门口堵人,生怕罗清凤不去,倒是难得看她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城南莲湖,真正到了城南,才知道这个莲湖到底有多大,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那一片接天的莲叶,仿佛无边无际一样,满眼的绿波随风,更有双飞鸟时而掠过,彩色的羽翼,十分漂亮。
在门口处递交了帖子,两人结伴而入,这一日,从卯初日出起便是开园,园中有住宿,可当日归,也可住下,待明日归,并不限时日,曾有人从品莲会始住到下一届的品莲会,也算是白住之典范了。
听孙达说起来的时候罗清凤瞠目结舌,竟然有这样的人,这到底是要占位置,还是要白住啊,而且,住在园中,伙食费什么的,难道是园子主人负责不成?
这样的话只自己想想,也不好问出口,张口闭口是钱财便是俗气了,为文士所不喜,罗清凤虽不觉得谈钱有什么俗,但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社会到底不是她说了算的,在清流中混却偏偏要与清流格格不入,岂不是自找麻烦?
某些时候,罗清凤也觉得自己挺有同流合污的潜质。
“你可知道,今年卓公子也会来呐!”
“卓公子?”
看着孙达洋洋得意的样子,罗清凤实在不好扫兴地说她不知道卓公子是谁,可,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会不知道卓公子是谁吧?!”孙达惊呼,罗清凤懵懂的眼神已经给了她答案——她是真的不知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孙达抚额,“天啊,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在京中住的,竟然都不知道卓公子是谁?那你来品莲会是看谁的啊?”
来品莲会就是为了看卓公子吗?这是什么道理?之前怎么没说?罗清凤满眼的疑问,不等问,便有人打断,“请问,可是罗清凤罗小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