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衣卫指挥使毛镶,带着一众锦衣卫,从南京出发,一路上可以说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一人双马,轮流交替的赶夜路。
终于在几天之后到达了,太子朱标临时居住的那个小城镇。
二话不说,一下马便直接冲入了太子朱标的房中。
只见太子朱标整个人脸色发白,浑身无力的靠在床榻子上。
额头的头发有些散乱,甚至是目光都开始有些呆滞起来。
锦衣卫指挥使毛镶顿时着急的大哭起来,双手紧紧的握住太子朱标的手,一脸激动:“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才离京多久,之前你走的时候,精神气还好好的,如今再见太子殿下,却已经是这幅模样!”
太子朱标无力的看了看毛镶一眼。
即便深知对方是一片好意。
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毕竟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他心目中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整日只知道排斥异己,欺压朝廷官员,用尽手中的职权,大肆的打压忠良荼毒天下。
即便眼前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也断然不可能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澹澹的说道:“陛下在京城可还好?!”
锦衣卫指挥使毛镶微微一愣,“陛下洪福齐天,最近一直都好。微臣临行之际,陛下是拉着我的手,再三的叮嘱。说什么也要将太子殿下健健康康地带回京城。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可陛下每天都在想着你们。”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即便是父子两人相隔千里,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那浓浓的关爱。
锦衣卫指挥使毛镶顿了顿。
从袖子里头拿出了一封信,上面并没有什么落款。
信封外头只写了简单的四个字。吾儿亲启!
朱标笑了笑点了点头,看了看守在一旁,一连好几天衣服都没怎么换的朱雄英,指着那信封说道:“你看你看,你皇爷爷多么挂念我们!”
说完便轻轻的拆开,满脸的笑容。
这封信只不过是一封非常寻常的家书。
朱元章彷佛就像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人,信里信外对朱元漳这个儿子朱标极尽关怀。
平日里也很少说的肉麻话语,在这里也淋漓尽致。
又说什么,东宫门外的那些。梅花都开了。
开的可好看了。
只是他的主人没回来,总彷佛少了一件什么。
话语间尽是扇情和多愁善感。
这一封信下来看的太子朱标,热泪盈眶。
强行拖着身子,对毛镶肯定的说道:“我们启程吧,这就返回京城,我迫不及待的要去见父皇他老人家了!”
听得太子这般说道,锦衣卫指挥使毛镶眉头大皱,连忙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从此番来特地从京城带来了一些医术极为精湛的太医,前来为太子殿下诊治。若是此时候,强行起身,风餐露宿的赶路回到京城,只怕太子殿下的身子会吃不消,到时候陛下他老人家知道了,定然会责怪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请殿下,稍安勿躁,待身体复原了再出发也不迟。请殿下放心,这些个太医们都是宫里头,行医多年的太医,想来太子殿下也都认识,不如卑职这就将他们请进来,为太子殿下医治。”
太子朱标,茫然的有些微微惊愕。
旋即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儿,要是不派个太医前来,那反而倒是有鬼了。
毕竟依照自己父皇朱元章对自己的关心,往日有个什么伤风头痛,都会急得跟什么一样。
更何况太子朱标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儿,又如何能让他不着急呢?
又如何能让他不在意呢?
此番请了多个手艺精湛的太医,便是专程来为太子朱标医病的。
甚至还专门交代了锦衣卫
让太子朱标不必着急上路,等一切病情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考虑回京之事。
言语中恳切关爱,已无需多言。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
将手腕胳膊伸出床外。
顿时便有几个胡子发白的太医,慢吞吞的走到太子朱标面前。
一脸认真的给他诊脉,分析起病情起来。
此时此刻的太子朱标闭上了眼睛,彷佛一个接受现实任其摆布的少女一般。
一旁的朱雄英看着心里非常着急,轻声开口说道:“敢问太医,我父王身体不要紧吧?!”
只见那胡子发白的太乙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彷佛在哀叹某件事情一般。
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看这一脸稚嫩的朱雄英,那眼神之中分明充满了一些些同情的意味。
沉吟了好半天,这才郑重的看一下太子朱标,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请听老臣一言。太子殿下本就体弱,打小就是个药罐子。
而此番这般落入湍急的河水之中,险些丧命。
虽然经过吾王殿下抢救一番,好歹算是活过来了,可这假死的后遗症也非常严重,甚至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小觑。更不能随意的任性折腾自己身体,毕竟太子殿下乃是一国之储君,国家之根本,万万不可能有什么意外的损失,接下来我们会开一些药方子。有几个老太医,相互之间反复确认,太子殿下到时候可要记得按时服药。”
躺在病榻之上的太子朱标点了点头,两眼之间分明还是那般无力。
整个人身体彷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懒洋洋的靠在床榻上。
就是一副不想动的样子。
很快,锦衣卫蒋瓛。便拿着方子亲自去抓药。
然后快速的骑马返回了营帐之中。
却见朱雄英,早已建好了小锅炉,开始熬药。
可不知怎的。
这天寒地冻的老半天,就是生不起火来。
把那朱雄英急的满头大汗。
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焦急的猴子。
躺在病榻之上的太子朱标,远远看见,不由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虽说这孩子笨的可以,连生个火都这么痛苦和生疏。
可当他看到儿子,朱雄英满脸被熏的发黑之时。
却又有些不忍心责怪他。
这孩子啊,孝心可嘉。
分明不是那种作伪的表现。
向朱雄英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上前走几步,太子朱标啊,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英儿,这个营帐里这么多闲人,熬制药材这种事情你就让他们做吧,孝心可嘉,你就不必亲手参与了。”
朱雄英有些微微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父王太子朱标。
斩钉截铁的说道:“父亲近在眼前,此时此刻正是我尽孝的时候,又怎能因为手艺生疏而偷懒的,那可不是一个好孩子!!”
听得这般大义凛然的话语。
看着朱雄英的太子朱标不由一阵失声苦笑,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可你这样半天生不出火来,今天怕是父王都喝不到药了。”
沉默无语的低下头,朱雄英有些羞愧的揉捏着衣角,不再言语。
太子朱标一脸亲切的拉着他的手,温柔的说道:“你这双手啊,要给父王记住,那可是用来写奏折治国的,可不是用来干这种熬制药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你就算是想尽孝,先好好的孝顺父母,也不是这种孝顺法,都知道了吗。!”
朱雄英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父王的意思是要物尽其用吗?”
欣慰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儿子终于开窍了。
太子朱标高兴的看了看他一眼,彷佛转眼间就能够感受到儿子朱雄英从一个小屁孩成长到一个成熟男子那般的喜悦。
满眼怜爱的摸了摸他小脑袋。
却见朱雄英不悦的说道:“父王,您这是做什么?孩儿已经长大了,可不能把我当做小孩儿了!”
呵呵呵呵,失声笑了笑,听得这般稚嫩的话语。
太子朱标也不忍心驳斥他。
披上披风,在他的搀扶之下,艰难的走下了。病床。
来到这个小锅炉面前。
这是一个简易搭乘的小炉子。
太子朱标指着指这个小炉子,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般说道:“看见这个小炉子没?!想要点燃它,其实一点都不难哦。
首先你需要拿一些松软的矛草,作为引燃物,先把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木块,先引燃再说。
等这些东西引燃了以后,再把上头的煤球,放在火焰之上,如此有个半盏茶时间,这些煤球就会慢慢的被引燃,当你看到那煤球下方有一些发红的样子,那就说明这些煤球已经被引燃了,在被火点燃的同时,我们可以拿着一把扇子,在他的下风口用力扇风进去,让这些没有更快速的引燃。
然后就可以把药砂锅给放上去了。这砂锅里的药材,可以先把水灌满,然后用大火熬制,等着药摊子熬的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这药汤就差不多了。你看这事情其实也不复杂吧,只要稍稍掌握了一些窍门,后续的事情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
古圣人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需要的是耐心和细致。万万不可强求和急迫,否则一件好事也会容易办成坏事。
你千万要记在心里,这样的大道理,或许以后也没有人和你讲了。”
一旁的朱雄英听的可以说是魂飞魄散。
好端端的,太子朱标竟然说这么重的话语。
还说什么以后没有人再和你讲。
这是临终遗语吗?
朱雄英瞬间便听出了一丝丝恐惧的味道,满脸哀伤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子朱标面前。
紧紧的抱住他的腿说道:“父王莫要如此言语,有这么多太医在,定然可以让父王活蹦乱跳地回到京城,父王也不想想,这可是大明朝最医术精湛的太医们了。
这么豪华的会诊团队,举国上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父王不过是落水而已,身体遭受到的损伤并不严重,只要按时服药,稍加调理,定然可以痊愈的?!不是吗?”
呵呵,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太子朱标有些悲伤的看了看儿子朱雄英。
刚准备说话,却几声咳嗽。剧烈的犯了出来。
咳的那叫个难受啊。
整个人都咳得像只虾米一样弯着腰,见此情形的朱雄英,赶紧轻轻的替他拍了拍后背。
轻声安慰道:“父王不用怕,这汤药马上就熬好了,喝了药父王就会好很多。况且父王乃是一国之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的。”
太子朱标看了看儿子朱雄英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这种安慰人的话,倒是那些朝臣们经常说,英儿呐,若是有一天父王不在了,朝臣们这些安慰人的话语,欺上瞒下的措辞,你可要学会分辨,万万不可能让他们随意摆布和湖弄,这些个地方官,以及朝中大臣们,最是擅长这些,你一定要尽快的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不能做个识人不明的昏君呢。你看这古往今来,多少昏君因为识人不明,最终断送了自己的江山和天下,身死而国灭,这些都是值得我们警惕和注意的,前人们犯过的错误,万万不可以在我们身上再次重演和发生,你都记下了吗。”
朱雄英低着头点了点,轻声说道:“回父王的话,孩儿都记下了,只不过孩儿还希望父王答应我,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孩儿还想和父王多学习一些治国之道,将来也能够替你分忧,嗯,如今国务繁重,断然不会让你一个人累着。”
眼前的这个儿子倒像是瞬间长大了不少。
这样的表现和言语,让太子朱标也快慰了许多。
有些欣喜的拉着他的小手,太子朱标,虽然整个人神情疲惫,浑身乏力。
可此时此刻内心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紧紧的攥着儿子朱雄英的小手:“以前父王年纪比较小的时候,你皇爷爷给我找了许多老师,那都是一些国之大儒,在整个天下都是极具名望的,到时候回京,我再向你爷爷上表,让他多派一些名满天下的大儒给你做老师,争取把你培养的可以称之为国之栋梁。”
还要派人?!
朱雄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是最近,随着父王太子朱标出巡天下。
只怕自己如今都还在宫里头接受教育呢。
自己的那个老师方孝孺,是出了名的老古板。
再来一些名满天下的大儒,那岂不是不让自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