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姑娘,这堕胎药服下后会疼好一阵子,你可要受住了。”刘御医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走了过来。
秋衣没有说话,但她的眼里写满了担忧。碧月还没有出宫,还没有嫁人,就这么被朱公公那个禽兽给毁了一生。
碧月的眼睛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接过碗,一声不吭地喝了下去,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就是在喝水一般。
刘御医当然知道碧月为何会怀孕,他的心里充满了惋惜,大好年华的姑娘怎可就这样被毁了一生呢?
“刘御医,秋衣姐姐,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碧月的话音很轻,可是很坚定。
秋衣最后担心地看了碧月一眼,还是踏出了房门,她会一直都在门口守着。
房门紧闭,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刚刚停了不久的眼泪又开始簌簌地掉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当初承受了那么大的伤害,现在又要承受一次,难道她这一生注定就是这么糟糕吗?
碧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的整个脑子里都是无比消极的情绪,曾经她有过自尽的念头,可是只要一想到皇上,她就舍不得,皇上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主子,她还要留下来继续照顾皇上,所以她还不能死。
腹部剧烈的疼痛慢慢开始了,碧月本来是直直站立的身子,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弯了下去,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脸颊两旁豆大的汗珠顿时就滚滚而来。
她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放在嘴里,只要想叫出来,她就狠狠咬住自己的手。
她不想让秋衣姐姐担忧,她不想让秋衣姐姐看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很快,手上便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而且还渗出血来,脸色已经惨白得如一张纸。
下身的衣裙已经彻底被染红,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碧月能清楚地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她不能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让她想起无比屈辱的那日,但她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对不起。”
秋衣在外面焦急地踱步,她知道碧月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性子很要强,现在肯定是在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
现在她还不能进去,不然碧月以后肯定不知道再怎么来面对她。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秋衣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她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她看见下半身处于血泊中的碧月昏迷不醒,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赶紧唤来小海子一起把碧月扶到床上,而她自己则准备给碧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当小海子看见那滩血迹时,他的一双眼被狠狠地刺痛了。他突然想到霜儿,如果那日没有选择自尽,那霜儿会不会也像现在的碧月一样。
很快,秋衣便给碧月换好了衣服。
她打来一盆清水正准备给碧月擦拭带血的身子。
这时碧月醒了,她一把握住秋衣的手,道:“秋衣姐姐,以后皇上就拜托你一个人照顾了,我、我想我是在宫里待不下去了。”
秋衣的眉头皱了起来,只听她安抚道:“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其它的事,现在好好休息,不要去想其它的。”
碧月点了点头,想来等身子好一些再去跟皇上说离宫的事。
“微臣参见皇上。”云衍叩首道。
雨凉一直专注手里的奏折,所以她并未抬头去看来人,只是道:“有何事启奏?”
云衍看见雨凉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心里突然抽痛起来,不过他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臣想请皇上养好身体,不要在政事上太过操劳。”
听见这话,雨凉的目光一那么刹那间的停滞,她慢慢抬头看向云衍,微微一笑,道:“丞相想要启奏的事就是来关心朕吗?”
不知道为什么,云衍一看见这抹笑,就好像回到了那段在云府里的日子。
自从雨凉知道小嫣是云嫣之后,她心里对公子的误解早就烟消云散了,只不过她现在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她不想再去招惹公子了。
于是,她慢慢说道:“丞相若是有闲时在这里关心朕,还是抽时间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面对这态度急转的话,云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也是随即说道:“皇上为国操劳,臣自然是要关心。臣自己很好,没什么需要特别关心的地方。”
“听闻丞相的妻子已逝世许久,丞相就没想过再纳娇妻?”雨凉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极为矛盾的,她害怕公子肯定,但又有一点期待公子肯定。
云衍深邃的眸子瞬间闪过万千神色,平静下来之后道:“吾心唯有一妻,名浅止。”
雨凉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是公子第一次对她说这么直接的话,她也看不下去手里的奏折了,直接颤抖着站起来,缓缓道:“浅止为宿月国公主,现为朝尘国皇上,她怎可为你妻?”
云衍的嘴角挂起一抹浅笑,道:“臣早已认定她是臣唯一的妻,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臣?”
说罢,云衍灼灼的目光紧紧锁住雨凉,他期待着她的下文。
“她不愿意。”雨凉言简意赅。
云衍云淡风轻的表面瞬间出现了裂纹,他的眉头一下就紧紧皱了起来,“为什么?”
“你们不合适。”雨凉说得很简单,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的心在淌血。
云衍苦笑了起来,深邃的眸子一下变得清晰明了,沉重的忧伤开始弥漫开来,“是因为身份吗?”
雨凉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所以她选择了点头。
云衍失落,他没想到当排除了所有障碍的时候,身份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不管她愿不愿意嫁给臣为妻,她都是臣心中唯一的妻子。”
笃定的话一声一声地敲打在雨凉的心上。
她命不久矣,她又怎么会再去招惹她最爱的公子。
“丞相若没事,就先退下吧,朕还要批阅奏折。”说罢,雨凉再次埋头注视奏折,殊不知她没有一个字是看进去了的。
云衍苦笑,他无奈,无论他再怎么爱她,再怎么想和她在一起,他们之间总是会出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臣告退。”
云衍沉重地离开了御书房。
雨凉哭了,眼泪是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她看着纸张上渲染开来的一朵朵泪花,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时,一身繁华服饰的南宫错躲在御书房的门口看见了这一幕,小小年纪的她虽然不太懂什么是爱,可她也看得出来姨娘对丞相是有情的,不然为什么会自己偷偷哭呢?
南宫错双手背在身后,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她慢慢走到雨凉面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姨娘怎么躲在这里哭鼻子?”
雨凉听见这稚嫩却略显老成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姨娘心情不好,所以就哭了,错儿来找姨娘有什么事吗?”
“秋衣姑姑让我把这个东西带给姨娘。”
说罢,南宫错便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盏梨花宫灯,是那时在参加朝尘国第一次朝会时买下的,曾经被摔坏了,后来被师傅给修好了。
接过梨花宫灯,雨凉若有所思,她问道:“秋衣姑姑可说为什么让你把梨花宫灯拿给朕?”
南宫错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然后道:“秋衣姑姑说姨娘钟爱梨花,现在又没有梨花可以看,所以让姨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看这宫灯上的梨花。”
话音落下,雨凉陷入了深思,秋衣怕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以前,更不要忘记以前的人。
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那栩栩如生的梨花,没划一下,脑海里都会浮现公子的模样。
自从宫灯被师傅修好之后,就再也没有点亮过,于是她拿起蜡烛将放在宫灯里面的蜡烛点亮了。
那一刻潸然泪下,雨凉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宫灯上的字: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
这分明就是公子的字迹,看得出来每一笔都是那么的用心。
原来这宫灯在当年不是师傅修好的,是公子!
南宫错也识字了她在心里轻轻呢喃这句诗,她突然开口道:“这首诗里有姨娘的名字诶!”
雨凉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突然好想公子,可是她现在不能再去招惹公子,她不想让公子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她既然答应南宫翎会好好掌管整个天下,那她就必然顾不了自己。
这都是她选的,这都是宿命,谁也改变不了。
雨凉伏在桌案上痛哭了起来,为什么老天就是要这么捉弄人?曾经她和公子之间隔了千山万水,现在好不容易近了,她生命的尽头也快到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雨凉在心里咆哮,在怒吼,她觉得不公平。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她和公子就偏偏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