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安失神落魄地跑进医院, 在大厅里好像撞到了什么,肩膀传来一阵钝痛,但他无心辨, 匆忙地对大厅中的立柱鞠了个躬,小声了句抱歉。
到病房前他反而迟疑起来,站在门踌躇不前。
季昭然躺在病床上,眉依旧英挺, 脸色苍得不似人,他腕上插着输液管,朝宁稚安招了招手:“傻站着干嘛呢, 过来。”
宁稚安慢吞吞挪步到跟前,压着一副哭腔小声问:“您疼不疼啊?”
他尾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往日神采奕奕的一双红肿。这是季昭然一次看见宁稚安这样哭,他闭了闭,无奈道:“别哭了祖宗,看你哭我才疼。”
泪意再次奔涌,宁稚安强行压住:“怎么会撞车呢, 怎么会……”话到一半他不下,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季昭然笑:“放心,不让你守寡。”
宁稚安现在听不得这种话,就算是季昭然的也不行,他瞪着一双红通通的:“闭嘴!”
这厉害的模样太难得,季昭然忍不住摸了摸他头发:“怎么,你想给我守啊?”
“怎么还啊!”
宁稚安气急:“都出车祸了, 怎么还这种话啊!”
“咳咳。”
门传来一阵轻咳,宁稚安回头看,医生正拿着检查单站在门。
他迟钝地用手背抹了抹睛, 站在季昭然身边抿唇不语。
“检查结果出来了,轻微脑震荡,可会头晕恶心,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医生:“内脏没有损伤,但还是建议你留院观察几天。”
季昭然助理跟着走进来,忧心忡忡问:“需不需要做更详细的检查?”
医生:“不放心的话可以做。”
助理不敢越俎代庖,便将目光投向季昭然。
季昭然拉起宁稚安的垂下的手,手有些凉,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季昭然一点点握紧,:“我听家属的。”
医生跟助理接连出,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宁稚安稍微放下心来,因为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哭得更加惨烈。
“都……都怪我,您是因为来找……找我,才出的车祸。”他抽噎不止,睫毛上的泪珠蓄满坠下,满脸热泪地:“都……都怪我,我怎么这么坏啊。”
原来他这么哭,季昭然想。
季昭然捧住宁稚安的脸,轻柔地啄吻着咸湿的泪水:“别哭。”
他把宁稚安脑袋扣进怀里,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投向紧闭的房门。
季昭然警告性地眯了眯,嘴上柔声哄着:“没事。啊,别哭了。”
宁稚安哭得几乎脱了力,他失态大哭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季昭然拿起来——是谢闻舟打来的。
季昭然:“谢闻舟给你打电话了。”
宁稚安大脑缺氧,仰着脸泪朦胧地:“我现在不想接。”
“哦。”季昭然利落地挂断电话,嘴上着:“他没准找你有事。”
谢闻舟的电话将宁稚安理智拉回,他还有太多事情要面对。
抽泣了一会儿,宁稚安稍微平静下来。
“宁稚安,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的?”
季昭然凝视着宁稚安:“我的男朋友出事了,我在热搜上知道。”他轻叹一声:“的挺挫败的。”
“对不起,我一直很想告诉您,但我最怕您知道。”宁稚安轻颤着睫毛,缓缓道:“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宁稚安,不管好坏,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宁稚安深吸一气,缓缓地:“网上的那个槐序确实是我。”
“我从小就很喜欢看小,初中的时候开始自写,一开始是自写在本子上,高中的时候尝试着在网上连载。”
虽然那时候宁稚安年纪很小,因为无所顾忌,写得肆意昂扬,受到了不少读者的喜爱,虽然因为要学习,不用很多时间写作,但是他觉得很开心。
直到高三那年,宁稚安的母亲生了重病。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父亲很快就组建了新的家庭,而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虽然生活条件没有多么富裕,但是宁稚安一直觉得自过的很好。
母亲的病来得措不及防,需要花很多的钱,家里不多的积蓄很快见了底。
他尝试着找父亲借钱,父亲避而不见,那时的宁稚安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男生,每天咬着牙在医院与学校间穿梭,晚上回到家才敢偷偷地哭。
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任承平的公益项目决定资助他母亲。
那笔钱对于有钱人来是九牛一毛,但是对宁稚安的来无异于久旱逢甘。母亲的病有了好转,宁稚安也终于松一气。
宁稚安无比尊重与感激任承平,每天都会给他发送邮件,虽然任承平从未回过邮件,但他还是坚持表达自的谢意。任承平是知名作家,怀揣着仰望的心情,他还羞涩地将自存稿了很久的,经写到一大半的小发给了任承平,希望得到一点点肯定。
那本书是在母亲生病前写的,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想要在高考结束后,把这部书当作礼物送给母亲。
从未回过邮件的任承平忽然有了回应:【这是你写的?】
宁稚安感觉他语气有些奇怪,但没有想太多,如实地回答了任承平的问题。
后来任承平开始频繁地回复宁稚安的邮件。
“我不知道,跟我发邮件往来的并不是任承平本人。”宁稚安垂下睑,语气很轻地:“高考结束,我妈妈的身体也有好转,我就决定开始连载这本书,赚一些钱缓解一下家里的状况。”
然而等待宁稚安的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
这篇被人更早地发表过了。
宁稚安的存稿只给人任承平一个人看过,而发表这篇的人名字叫做任逾山。
他在微博上解释的时也在努力发邮件联系任承平,但是因为他的反抗,宁稚安的邮箱被异地注销了,证据被毁,他母亲的资助也被断了。
宁稚安温顺地蜷在季昭然怀里,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这件事闹的很大,然后任承平找到了我。”
季昭然轻轻拍着宁稚安后背,他经猜出了结局,但还是想一丝不差地了解宁稚安的过往。“他做了什么?”
“他给我道歉了。”
任承平亲自给宁稚安道歉,恢复了对他母亲的资助,只字不提为他澄清抄袭的事情。
曾经宁稚安想不明,为什么任逾山那么大胆,好像丝毫不担心做坏事的不良后果。
后来他才知道,在他里自只不过是个随便拿捏的对象。
任逾山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但因为几十万,就让宁稚安断了脊梁骨,认下了所有骂名。
“谢闻舟一直想找我找不到,甚至认错了人,也跟这件事有关系。”宁稚安闷声:“我改过名字,原来叫宁予槐。”
任承平希望他忘掉过,带着新的名字有新的开始。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连任逾山都不知情,不然以宁稚安现在的知名度,他未必敢如此大张旗鼓地炒作《夜挽长风》。
“后来我被星探挖掘,签了经纪公司。一开始我很害怕,害怕自会被任逾山认出来,然后被雪藏。”宁稚安眶还是红的:“后来我妈世了,我也把人任承平的钱还清了,无债一身轻,我不怕他了。”
“那段时间我很凶,总会希望在某个场合见到他,然后跟他打架斗殴,闹多大闹多大,最好全世界都知道我把任逾山给打了,或者直接发微博找他约战。”
季昭然温声:“宁宁很厉害。”
“后来任承平身体也不好了,他经没多少时间的时候找到了我,了很多忏悔的话。我感觉他的内疚,他是心希望我过的好,但他也没办法放下任逾山。”
“我就想,算了吧,只要任逾山不再主动找上我。”
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宁稚安有些累,轻轻蹭了蹭季昭然胸膛:“毕竟如果没有任承平,我妈可熬不过我高三的暑假。”
……
宁稚安太累了,几乎昏睡在季昭然怀里。
季昭然抱着他,哄着他,确定他睡熟之后,才冷冷朝门外瞥一。
“出来。”季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