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安向后靠进椅背里, 目光落在随着季昭然到来而愈发激越的弹幕上，木然地灌一口冰水。
短暂的混乱过后，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季昭然的粉丝。
【季昭然, 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帅吗？】
【不说话的时候最帅。】
【别说话，求你。】
【季昭然：nicemeet you too】
【？？？】
【你很牛吗？学过新概念lesson5很骄傲吗？】
宁稚安皮一跳，但扎实的艺人素养让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在镜头前，在万千粉丝的注视中, 缓缓卷一个漂亮而得体的微笑。
“季老师和粉丝相处……”宁稚安四平八稳地放下水杯，停顿片刻，慢吞吞地说：“真是和睦友爱。”
他现在甚至有点念刚才那位跟谢闻舟你来我往的网友, 跟季昭然比来，那位网友都称得上沉稳内敛！
【和睦友爱哈哈, 我怀疑宁宁在阴阳怪气！】
【不像我们，我们只会心疼哥哥！】
【宝，跟着好人就学好，跟着坏人就学坏，懂？】
【链接那些退圈的明星, 现在都在做什么？】
【好共赏，我总觉季昭然会有一能用到。】
【季昭然：很实用，什么时候给谢闻舟来一份？】
【谢闻舟：多谢，暂时不需。】
宁稚安的目光还是落在屏幕上，明净的灯光他匀白的皮肤染得格外透亮，也衬得眉乌黑沉静，乍一看似乎波澜不惊, 但却轻轻摘掉镜。
宁稚安轻轻揉揉鼻梁两侧被压出的红印。
这弹幕，根没必看得太清楚。
手机轻轻一震，宁稚安垂望。
【沈洛泽：哇哦～图片】
图片是微博的实时截图, 宁稚安、季昭然和谢闻舟的名字同时上热搜。
几乎在收到沈洛泽消息的同时，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再次剧增，宁稚安睛一看，涌入直播间的，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沈洛泽人。
宁稚安：？？？
他微微一笑，然后指尖一动，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十分果决地删除沈洛泽的微信好友：
“欢迎沈洛泽，”宁稚安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好朋友。”
【世纪合影！我崽出息呜呜呜。】
【你们一是来团建吗？？？】
【试谁能不爱宁宁宝贝？】
【崽你好有排面，我好爱。】
【沈洛泽：我来欣赏吉祥物^_^】
【季昭然：。】
【谢闻舟：。】
直播间盛况空前，甚至刷新平台在线人数的历史记录。除顺着热搜来的网友，还有各种打广告的，有个卖减肥药的跟一个卖.片的甚至因为互相戳穿而大吵来。
还有从别的直播间来看热闹的真路人一头雾水地：
【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多人，播女装跳舞吗？】
宁稚安瞪圆一双，震惊且悲愤地指着自己：“我是男的！”
【嗯嗯，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穿小裙子啊？】
弹幕里，宁稚安的粉丝不仅没有反驳，甚至还开始认真地讨论旗袍好还是水手服好看。
【啊……就觉得好刺激。】
【宁宁穿高叉旗袍的样子一好靓仔。】
【为艺术献身，宁老师德艺双馨！】
【买小裙子的钱我们季昭然粉丝出。】
【沈洛泽：哇，老板大气！】
【谢闻舟：不合适。】
【季昭然：做梦。】
小红站在不远处盯着宁稚安，恍惚地喃喃道：“这倒是一条我从未设过的道路……”怀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们无常服也可以很火辣。”
宁稚安七窍生烟，简直气笑，直接就向罪魁祸首发强烈谴责！
会议室里，加班的高管们已经陆续走出，诺大的空间冷清下来，只剩下助理断断续续地叙述。
期间不时交杂着宁稚安在屏幕另一头的声音。
“宁老师的母亲在他高的时候生一场病，因为治病，家庭条件一落千丈。宁老师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的病……”助理停停，继续说：“他没有上大学。”
屏幕里的宁稚安青春漂亮，光鲜夺目，似乎跟苦难与坎坷风马不接。他自以为很巧妙的藏住一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却丝毫不知偷看手机时会有斑杂的光投在脸上。
季昭然手机一响，与同时他看到屏幕里的宁稚安自欺欺人地刮刮鼻尖，然后气势汹汹地跟网友掰扯来：
“请大家明上网！”
季昭然垂眸看向手机：
【您怎么这么不安于室呐！】
【净添乱，一点不让我省心！】
“房管呢。”宁稚安崩溃地抓抓头发：“这话题健康吗，不得禁言吗？”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原因，房管没有理立刻回应他。
“算，不然直接把我封吧？”屏幕里，宁稚安恍惚地自言自语道。
季昭然沉静地着助理调查来的情况，像是在为宁稚安发来的指责认错，在弹幕的聊框里轻轻地敲出：怪我。
【怪你什么，把话说清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女装】
【我不装其实我是迪迦，你先女装，我再变光。】
【能不能女装打太极拳啊？】
宁稚安隐隐崩溃，破罐破摔道：“我给大家唱段rap吧！”
会议室里，助理继续说：
“还有就是，因为他母亲的病，宁老师的家里被任承平资助过。”
“任承平？”
“就是编剧任逾山的父亲。”
“但是很奇怪，在他母亲病得最严的时候，任承平却忽然断资助，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又一次性打30万给宁老师的母亲。”
季昭然沉沉地注视着屏幕里的宁稚安，舌尖顶顶侧腮，“继续说。”
“宁老师有一阵子同时找很多份工作，但是因为学历有限，并没有太多的报酬。”
助理不由自地顺着季昭然的视线朝直播间看一，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忍：“后来他母亲还是没有熬过……处理母亲的丧事以后，宁老师陆陆续续地把钱打回任承平的银行卡。但是因为经济条件有限，都是一千两千地往回转。”
“直到被星探挖掘，签约经纪公司，经济情况有色，才全部还清那笔钱。虽然任承平断过一段时间的资助，但是他的钱确实能算得上救命钱。”
“比较奇怪的是……”助理觑着季昭然的面色，轻轻地说：“除还清那笔钱，宁老师没有再跟任家联系过。”
这其实是很反常的，连助理都能察觉出异常来。
宁稚安多傻的一个人，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巴巴的，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上，等着有一能偿还。
但他却对这段过往只字不提。
没有季昭然的默许，助理并不敢自作张查更深的东西，他揣度着季昭然的意思，试探道：“任承平已经过世，任逾山……”
白炽灯悬挂在花板，季昭然的眉与鼻梁映出一道很深的阴影，他坐得笔直，在空荡昼亮的会议室里，有些格格不入的矜。他低头看腕表，平静地交代道：
“周一约任逾山见一面。”
宁稚安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场直播会以他人被卡出直播间为收尾。
他茫然地看着屏幕，过好一会儿才怔怔地：“结束啊？”
小周看着公司发来的数据，直倒吸一口气：“哥，你刚才破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纪录！”
宁稚安无动于衷地趴在桌面上，心说他就是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以后也不能再直播。
手机连续响好几声提示音，他恹恹地捞来看：
【验证消息】：为什么删我？！
【验证消息】：大胆！我买营销号黑你！
【验证消息】：呜呜呜快加我，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
宁稚安不带脑子都能知道这是谁，他慢吞吞地在验证界面里打字：有事你就在这说。
【验证消息】：tui！
沈洛泽能有什么正经事，刚加回好友，他就迫不及待给宁稚安拨来视频电话。
送走小周，宁稚安接通视频，沈洛泽的脸还未完全出现在屏幕前，他就已经到熟悉的、优美的鸟语：“小东西，真现在马上狠狠把你办！”
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啊？
宁稚安立刻把手机屏幕冲向怀特：“找你的。”
怀特一张鬼脸凑近屏幕，笑嘻嘻地说：“小垃圾。”
屏幕里并没有出现怀特的脸，鹦鹉却大骂一声：“有内鬼！”说完就飞扑棱扑棱地飞走。
宁稚安晚上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盒泡面，边撕包装边和沈洛泽说话。
“今我试镜，你猜遇到谁，于锐！他居然跟……”沈洛泽话说到一半，忽然嫌弃道：“咦，这个味儿的泡面好难吃的，季昭然连顿好饭都不管你的吗？”
热水壶腾腾地冒着热气，宁稚安手指被水蒸气一烫，又笨手笨脚地缩回。
沈洛泽是非常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立刻怜爱道：“哈哈！”
“……”
宁稚安用一种“你的吧”的神回视他，还没说话，门铃忽地再次响，他以为是小周忘记拿走什么东西，便抓手机直接朝门边走。
镜头一阵晃动，快到门边的时候沈洛泽忍不住开口：“你走慢点嘛。”
宁稚安哼哼两声，冷笑道：“还给你晃晕车？”
门铃不紧不慢地又响两声，宁稚安心里惦记着那碗泡面，急急忙忙地打开门——
门打开，宁稚安猛地站直，傻乎乎地张张嘴。屏幕里的沈洛泽毫无知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不是，是从我这个角度看你会走光。”沈洛泽语气甚至还带上几分回味！
鹦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回，在一旁嚷嚷：“男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门外，季昭然外卖袋子放到玄关柜上，然后顺势握住宁稚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缓缓屏幕翻转到两人都能看到的角度。
屏幕里的沈洛泽刻还十分快乐。
宁稚安：“……”
宁稚安痛不欲生地说：
“哈哈，好幽默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