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然比宁稚安略高半头, 他垂下目光,注视着宁稚安头顶小小的发旋。
他告诫自己,宁稚安的温顺很会迷惑人。他看似温和无害, 骨头里藏着的却全是软刺。
他很乖,却又有那么乖。
季昭然就是拿宁稚安办法,即使宁稚安在合同上跟他划界得泾渭分明,让他鲜有的无力挫败, 对方只要露出点柔软的姿态,他就再也生不起什么情绪来。
季昭然感觉自己把出生至今积攒的好脾气都给了宁稚安。
他手掌抚着宁稚安柔软的发丝,轻而慢地说:“说不让收利息。”
宁稚安鼻音略, 像是受了很的委屈,蹭着季昭然颈窝说:“可您把我关外面了。”
季昭然揉了揉他脑袋:“那我把拽进来, 当着面换衣服,心里又要骂我。”
“您怎么这么小人之心啊……”宁稚安指责他:“我是那种人吗?”
季昭然吃吃地笑,胸腔的震动毫无保留地传到宁稚安这里。“我不知道,反有人表面老实,叫我季老师, 背地里偷偷给我改备注。”
宁稚安被翻了旧帐,臊得脸颊发烫。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胆地索要拥抱。
他顾左右而言他地小说:“您手腕的珠硌我脑袋了。要我说您带点健康的东西吧,这珠搁我脑袋上呆了会我就头晕。”
他又说:“而且您都穿衣服,这么抱着让我有点难情。”
这话就有点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宁稚安自己先过来的。
季昭然顺从地手从他脑袋上挪开,有向他解释那珠的来源, 只玩笑地跟他商量道:“那我下回戴朵西兰花吧,西兰花健康。”
“哪能自己戴那个。”宁稚安顺嘴说道:“那多绿啊……”
季昭然掐死他的心都有了:“那给我戴?”
宁稚安:“……”
宁稚安:“您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睫毛总不安分地晃动,扫在季昭然肩上。
季昭然还是按着他抱了好会, 才终于发慈悲地松开,走到衣柜边,慢条斯理地取出干净衬衣。
不知道什么,明明是寻常穿衣服的动作,在宁稚安眼里却莫名色.情。他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扯了下,漾出晃晃悠悠抓不住的痒。
季昭然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在灯下展露无遗,他胸膛宽阔,流畅匀实的肌肉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宁稚安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心脏了。闭着眼在心里徒劳地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季昭然:“……”
季昭然好心提醒他:“念出音了。”
宁稚安:“……”
“哦。”宁稚安力求镇定地说:“其实我是在念给您听。”
季昭然笑了:“会扎领带吗?”
宁稚安眨眨眼:“会点,总是搞得不漂亮。”
“过来。”季昭然朝他招了招手:“帮我。”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宁稚安却并不讨厌——
他感觉自己实在不是个能成事的人,不然怎么会色令智昏地把自己送到季昭然跟前。
宁稚安领带绕在指骨上,边捣鼓边说:“您多的人了,还不会扎领带吗?”
想到总裁剧里那些情节,他酸不溜秋道:“以前是漂亮姐姐帮您吗?”
季昭然扬起下巴配合他:“有漂亮姐姐。”
宁稚安盯着他的喉结,自作主张道:“那就是漂亮哥哥。”
“宁老师,”季昭然笑了:“这是憋着想自夸呢?”
宁稚安有些害羞,便不说话了。
宁稚安扎领带的时候,季昭然也在垂眸看着他。
他皮肤白皙,在灯下敛起层釉似的光,鼻骨窄而挺,如山峦挺秀。
不知道是不是因自己把人放在门外面,实在是委屈到他了,鼻尖都有点红了,上面泛着点细细的汗珠。
季昭然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两片薄而柔软的嘴唇上。
“宁稚安。”季昭然忽然哑叫他。
“嗯?”
宁稚安不明所以地抬眸,撞进双漆黑郁烈的眼里。
“拍过吻戏吗?”季昭然。
宁稚安脑袋忽然空了下。
他隐约明白季昭然的意思,又不是很明白。
季昭然还在敛眸注视着他,像是无的催促,宁稚安结舌道:“……有啊。”
“嗯。”季昭然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他语气平静,甚至算的上温柔,眼神却直白得令人害怕:“要我教吗?”
宁稚安鼻息忽然乱了套,手指捏紧领带:“教……怎么教啊?”
季昭然躬身,附在他耳边轻说:“把眼睛闭上。”
……
橘色的侧灯打在墙边,两条人影暧昧地拉长,交织交错地缠绕在起。
幽静无人的休息室里,宁稚安来不及闭眼,就乱着心跳,承受了次躁动迷乱的亲吻。
灼热的呼吸交错,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粘稠。宁稚安脑也被浆住了,他忘了闭眼,也不清楚该做什么样的回应,只能空着脑袋任由对方动作。
等季昭然终于想起做人要善良,短暂地放开他时,宁稚安眼底涌起湿漉漉的雾气。
“学会了吗?”季昭然吮着他的唇珠,手掌在他背后轻轻厮磨着。
宁稚安精秀的杏眼缓缓聚焦,睫毛轻轻颤了颤。
季昭然又:“还要再学次吗?”
宁稚安抬眸,像是还懵着,睁圆双杏核似的眼睛,有点冒傻气地答非所:“要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很坏很坏的那种,甚至波及我的人品,您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季昭然抬起拇指,抹了下他湿润的唇角:“我会让欺负的人后悔。”
宁稚安贪心地强调:“可以无条件相信我吗?”
季昭然很纵着他:“都听的。”
季昭然又说:“得是我的。”
宁稚安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其实只要点点信任,就能让他很满足了。
季昭然的话,像缕晚夏的风,吹散缠绕在他眼前的阴霾,让他见到豁然天光。
侧灯倾斜在宁稚安脸上,折出片柔和的光晕来,张脸顶顶的标志漂亮。
他背贴着玻璃柜门,或许因季昭然的态度让他太过安心,他忍不住得寸进尺地:“那您觉得,要想创造和谐的恋爱关系,双方各自需要尽到哪些义务?”
比如温柔对待对方的养女,即使她是个鬼,也不能有物种歧视。这个物种歧视,还包括他自己。
也不要因养女跟他闹离婚,更不许薅他头发。
他说完,给了季昭然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可以畅所欲言。
???
这人怎么这样。
这么恰到好处的气氛,他不赶紧勤学上进亲回来也就罢了,还摆出副要跟自己来我往辩论番的架势?
季昭然都快气笑了,阴恻恻地叫他:“宁稚安。”
宁稚安双眼睛清透黑亮,期待地等待季昭然的回答。
季昭然继续说:“我认只要偶尔闭上嘴,就非常能促进感情。”
宁稚安:???
……
在回公司的路上,陶媛次欲言又止地看向宁稚安。
宁稚安不忍她这么纠结,主动地坦白道:“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
陶媛忍不住:“什么时候开始的?”
陶媛毕竟是她的纪人,有权力知道他跟季昭然地事情。宁稚安沉吟番,决定实话实说:“今天。”
陶媛眼前黑。
合着她今天特地把人带到季昭然那里,是季昭然的爱情添砖加瓦了?
她从中控台掏出小瓶药罐来,自言自语道:“那天周唯鱼忽然给我快递瓶速效救心丸来,说以后准得着,我还嫌他送这个不吉利,现在看来,周唯鱼才是深谋远虑。”
宁稚安:“……”
陶媛说着说着忽然停顿,狐疑地:“等等,周唯鱼什么忽然给我这个,该不会他早知道了吧?”
宁稚安立刻答:“有!周导肯定不知道!”
他说的是,周导知道的是另件事。
陶媛倒出粒药丸含在嘴里,车厢里登时泛起苦涩的药味,她笃定地说:“我得提前准备好公关,季昭然不是个省事的人,指不定高兴就单方面出柜了。”
宁稚安也同意:“他确实蛮不安分的。”而且,宁稚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提前准备好公关也不错。”
他曾在这方面吃过很的亏,走过很难的路,他不想再来次了。
宁稚安想,命运到底有太过亏待他,让他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当上小明星,还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
陶媛倒是不反对宁稚安恋爱,小伙真想谈恋爱她也拦不住,只不过对方是季昭然啊!
季昭然的纪人陶媛早就认识。前些年常向她诉苦,说自己太难了,每天都想辞职,连心理医生都被他说得哭着跑了,季昭然给得实在太多了,他实在舍不得。
陶媛感觉自己头都了。
陶媛拿起手机,未雨绸缪地给自己约了个心理医生,还热心地邀请宁稚安起。
宁稚安收回思绪,有些啼笑皆非地对陶媛说:“不……不吧?季老师虽然有些脾气,是好好跟他沟通的话,他很好说话的。”
陶媛根本不知道,如果宁稚安和季昭然之中有个人需要看心理医生,那个人也应该是季昭然。
她还是不放心:“那我分点速效救心丸?”
宁稚安抽了抽嘴角:“姐,咱买的起整瓶。”
“看过季昭然年轻时候发的微博吗?”陶媛揉着太阳穴,罕见地卸下了职场女精英的姿态,愁眉苦脸道:“那时候我们职业培训,还专门拿季昭然当案例来着。”
宁稚安好奇道:“那讨论结果是?”
陶媛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要辞职够快,圈里人就不会察觉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艺人。”
宁稚安:“……”
陶媛:“见过季昭然的纪人吗?”
宁稚安:“以前在片场见过,不过他不常来,好像把工作心都放到新悦的管理上了。”
陶媛又:“知道他多年纪吗?”
宁稚安致猜:“五十左右?”
陶媛:“他前阵刚过完生日,周岁三十九。”
宁稚安:“……”
宁稚安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姐,我像多年纪的?”
陶媛被他的反应逗出点笑意,终于抚平愁绪:“我看像十八。”
宁稚安走的时候,季昭然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宁稚安所乘的车汇入东三环拥挤的车流,化成个看不清的小点,才把助理叫了进来。
季昭然垂眸点燃香烟,吐息口后,他:“宁稚安还有什么对家吗?”
助理高高摸了摸脑袋:“有啊……之前于锐倒是想趁机踩他,是跟邹墨沟通过,解决这件事了,于锐也受了不小的损失,之前不少路好都变成路嘲了。”
“别人了吗?”
“有了吧?”高高被季昭然得有些不确定了:“宁老师性格好,现在势头又好,什么人愿意跟他结仇。”
见季昭然并有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试探着:“要不我警告下于锐的纪人?”
“先不要,过阵再说。”
季昭然咬着细长的烟嘴,被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眼,他手指摩挲着被宁稚安打得乱七八糟的领带,:“以前呢,以前跟什么人起过冲突吗?”
在今天之前,季昭然有特别寻过宁稚安过往的历。
每个人都有过,所有的历只属于宁稚安自己。他喜欢宁稚安,不可能不想知道。可他要是控制欲强的连宁稚安的过都要查查,那就真的变态了。
是今天,宁稚安的题看似泛着傻气,眼底的不安与彷徨却是不做假的。
他脑袋迟钝得像木头,心里就能装那么点事,会出这样的题,明显有顾虑的。
宁稚安跟《云起鹤唳》剧组签约的时候,新悦是有过简单的背景调查的。高高努力回想了下:“宁老师四年前出道的,如果我记错,这四年真的有跟别人闹过不愉快。”
“别说圈里人了,他跟打太极拳的爷都关系很好。”
“啊!”高高说:“蒋扬除外,不过他都铁窗泪了。”
见季昭然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高高尝试揣度他的意思,:“那……我再查查?”
季昭然吩咐道:“尽快。”
高高点头,看到季昭然那不忍直视的领带,忍不住提醒道:“过会您有个采访,要不要新打下领带?”
宁稚安说自己只会点,那是真谦虚,季昭然咬着烟,双手熟练地在领带上动作,不多时,个丝不苟地领结便卡在喉咙下方。
高高脸郑地出了,季昭然安排完事情,才终于拿起手机。
再精明的人尝到恋爱的甜头也会忍不住炫耀,他翻了翻好友列表,千个联系人,从头扫到末尾,终于锁定了个倒霉蛋。
宁稚安刚到家,便收到了周唯鱼的信息。
周唯鱼:[截图]天的八卦,我只分享给!
周唯鱼的截图是段和季昭然的聊天记录——
j:周导,好,有时间聊聊吗?
周唯鱼:???
周唯鱼:本人?
j:跟分享个好消息。
周唯鱼:我要获奖了?
j:有弟妹了。
季昭然以种不是很得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特别得意的话。
j:尽快准备好红包,弟妹把工资卡给我了,最近非常需要零花钱。
周唯鱼:不是本人,周导在片场,等他回来跟您联系~
宁稚安看完截图,足足无语了三分钟。
怪不得陶媛要摆出副如临敌的姿态,季老师就是不安分!
周唯鱼唏嘘地:到底是谁这么倒霉,连工资卡都被骗走了,说季昭然还算是个人吗?
宁稚安被倒霉两个字刺痛了双眼:周导,您不礼貌。
周唯鱼:???
宁稚安义词严地回:季老师把这样喜悦,这样秘密分享给您,您却叛变了,告诉了我。
周唯鱼:咱俩都过命的交情了!
宁稚安强调:您单方面过命。
周唯鱼萎靡了:难道就点不好奇吗???
宁稚安:我不好奇。
周唯鱼:靠!
周唯鱼:人品这样高尚,显得我很卑劣!
宁稚安微微笑,给周唯鱼回复了信息。
周唯鱼收到季昭然信息的时候实在太激动了!
季昭然眼光高,是圈里公认的事实,这么多年就见他对谁有过意思。
现在直接发来这么磅消息,周唯鱼身兴奋处使,是在跑步机上给宁稚安发的消息!
收到宁稚安的回复,周唯鱼第时间点开。
【小宁,备注:失业小明星】:因我就是那个被骗了工资卡的倒霉蛋啊。[微笑]
当天,周唯鱼所在的小区再次传来闹鬼的传说,还有人笃定地说自己听到了男人的哀嚎,音特别悲凉!
周唯鱼半天回复,宁稚安便抓紧时间码字,省得吊死鬼总半夜来电,催促他快点更新。
沉默了好久,周唯鱼才发来消息,思路竟与陶媛不谋而合。
周唯鱼:我吸完氧回来了,还好上次的速效救心丸还扔。
听到速效救心丸就来气,宁稚安咬着牙回:周导,您真是深谋远虑!
周唯鱼:失业小明星,真有的!
宁稚安:周导,您过奖了!
宁稚安本以聊天就到此结束了,想到过了会,周唯鱼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宁稚安接通,嗓音带着笑意说:“周导,您有什么吩咐?”
周唯鱼支支吾吾了好会,:“小宁,喜欢吃什么东西?”
“您要请我吃饭吗?”宁稚安开了免提,边打字边说:“我不挑食。”
周唯鱼语气莫名遗憾:“哦,这样啊。”
周唯鱼这个电话来得实在莫名其妙,明明刚在微信上聊了天,转眼就打来了电话,态度还有些含糊,闪烁其词的。
难道……周导又遇险了,在这种特别的方式向他求助?
想到周唯鱼密集的撞鬼历,或许也不是有这个可能!
宁稚安下警惕起来!
他尽量语气平常地:“周导,您在家吗?我想找您聊聊剧本。”
周唯鱼立刻否决:“都成我弟媳了,咱们还是要避嫌好!”
宁稚安:???
宁稚安就继续敲字了:“那您给我打电话干嘛?”
周唯鱼憋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我记得冯讯给失业小明星,也就是给做过个巨的金像,还给烧过香吧?”
宁稚安漂亮的小脸狰狞了下:“您提这个干嘛?”
“我记得,他好像许过愿,说希望能跟季昭然在起。我当时还以俩都是直男,觉得他这想法太扯了。”
宁稚安忽然警觉起来,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所以?”
周唯鱼说:“所以,我觉得还怪灵验的,准备在我们家也把供上,顺便就驱鬼了。”
他期待地说:“小宁,咱俩这么熟,肯定会先保佑我的对吧?”
宁稚安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手指砸在键盘,打出串凶残的乱码。
见宁稚安不说话,周唯鱼主动内卷起来。
“我给做的金像,保证比冯讯的更!更亮!更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