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啊,梁州案真相公布了,北方军总帅内贝尔斯的罪恶一生,内有大量梁州事件一手珍贵秘闻。免费看,不要钱啦!”白冰站在水果铺旁边的木头箱子上,挥动传单,卖力地吆喝起来,路人纷纷侧目。
“等等,你们看,这说的是什么?”在连续不断的吆喝下,果然有好事者上钩了。一小圈人围拢过来,人群开始逐渐聚集在白冰的身边。白冰略带紧张的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的名字叫白冰,我要讲述的是北方军总帅内贝尔斯的故事。原本我是不会与这个人有一勾玉的瓜葛的,直到某一天。那天的事情,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梁州出事了。”
“梁州……梁州……我记得,是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全国闻名的梁州案啦!笨!”公告栏边骚动起来。
“梁州出事的那一天,在无数遭遇不幸的百姓中,就有我的父亲。”白冰以一种煽情的语调展开叙述。
“你父亲怎么了……?”“是……死在了梁州……?”有人接过话茬。
白冰垂下眼睑,深沉地一低头。人群中有的挪了挪帽檐,有的干脆摘下了帽子。
“而——你们可能猜不到的是,我的父亲,是大陆第一剑圣,白磷。”白冰话锋一转,头也随之激动地扬了起来。
人群炸开了锅。一些人坐不住了。开始质疑起白冰的身份来。
“那个从什么神墓里边活着出来的伟大的剑圣,能……就这么死在梁州?”
“你……你说你是白磷的儿子,你拿什么证明?”
“是啊,你拿什么证明这一切。还有你的讲述都是真的?”
白冰解开背后的的皮质环扣,抽出一柄看似普通的剑,递给最近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前面的数十颗脑袋细细翻转、端详着这柄剑。后边的人群见状,纷纷挤向这边,靠近白冰的人们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这是我的父亲,也就是剑圣白磷的作品,也是他一直爱用的剑。”白冰大声道。
人群议论纷纷。
“这剑上确实刻着白磷的名字”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说,“可……这也太普通了,剑圣大人……真的……真的会用这种剑吗?”
“我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剑圣的东西,但是这应该是把好剑。”一个风兜帽这么说。
“对!对!你们看这边剑刃的部分,这里反射的光和剑身不太一样,应该是另外的金属材料打制再仔细研磨的。”一个铁匠模样的抑制不住他的激动,戴着围裙的双臂反复地比划着。“还有这剑身上的刀纹,多么漂亮的形状!”
白冰惊讶地长长伸出头去听。他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觉得这把武器异常的顺手罢了。
铁匠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抢过一个账房先生似的怀抱的一摞书本,一边四处喝令人群让开。风兜帽似乎也明白了,轻轻安慰了账房先生模样的人,紧接着从铁匠手里接过刻有环纹的剑柄。
书被整齐的叠好放在两摞砖块之间,大约有数百页。兜帽在广场的地砖上站定步法,手臂高擎在空中。剑刃携着反光,白冰微微眯起了眼睛。
“刷——”的一声,整叠书被硬生生切为两半,卷起毛边的书本和砖块一起訇然倒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白冰张大了嘴巴。风兜帽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过身来把剑柄顺势递给了惊愕不已的白冰。
“这就是剑圣·白磷的佩剑!”白冰努力收回刚才的情绪。“尽管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但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声调一下子提上来。“我见过我父亲的紫水晶徽章!他曾经到过伊莱河谷以及河谷中的洛兰、雪王大陆、还有邪恶的巫地古国——”
“最后还有——传说中的神墓。”
人群噤了声,几百双眼睛齐齐聚焦在这边。
“伊索德,艾伦,莱因哈特,施耐德……以及多兰!”白冰努力地回忆着那个晚上看到的名字。“这些人都如同蒸发般消失在了神墓里。”……“当然,他们也是非常可靠的战友。”
“只有我的父亲,剑圣·白磷以及那位狂龙·赫斯活了下来。他们最终得到佣兵公会甚至政府、国家的嘉奖,终于……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白冰的语气宛若话本传奇一般。
“等等!”一个戴眼镜的青年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神墓?”
“是…….417年。”有人很确定地回答。
“那……那……梁州案可是414年的事情!倘若剑圣大人真的死在了梁州,那么怎么还会有什么神墓?毫无疑问,你在说谎!”
白冰弓下腰,认真地看了看这个青年的眼睛。随即抬起头望向充满了气愤与疑虑的众人。
“对!他说的不错!我的父亲,剑圣·白磷确实活了下来。”白冰顿了顿。“他没有死在梁州,可是他目睹了梁州所发生过的一切。我的父亲和我一直一起在北方行省的青云镇靠做铁匠过活,直到今年的9月16日。”
“今年的收获祭上,有人袭击了青云镇。我的父亲为了保护我而……”白冰再次垂下了头,广场上的人们用心倾听着。
“袭击青云镇的人穿着黑色的制服,他们都是北方军内贝尔斯手下的人。”那个痛苦的记忆仍然刺激着白冰的神经。“之所以开头说我父亲死在梁州,是因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但是,毫无疑问,我父亲都是死在了内贝尔斯的手上。”
“那……我们又用什么来继续信任你接下来讲的话……?”戴眼镜的青年略带犹豫地开口到。
远处的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随后一个瘦高戴着草帽的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是他的老乡,我也是青云镇人!”草帽艰难地挤开人群来到前沿,转过身来面向大家。白冰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着的是一个装满药材的小竹篓。
“他刚才说的话句句是实。我们镇子的白铁匠确实是在前几天的收获祭上遇害了。他可是在一群乱兵手里保护了我们整个镇子!”草帽的声音有些颤抖,让白冰忽然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你是生药铺的阿德!”白冰大叫着跳下箱子,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阿德掉过脸来,紧紧握住白冰的双手。四目相对,一股炽热的、难以言说的感情正在相互碰撞,人群也几乎受到了感染。
“我不需要其他的证明,我会继续说下去,是真是假,听完之后大家自有公论。”白冰转过身来,一只脚踩在木箱上,略显冷彻地应对道。
“大家所知道的梁州案,是内贝尔斯在无法赢得对墨丘利空骑团胜利的情况下,可耻地选择了牺牲数十万梁州百姓的性命独自逃命。
而我的父亲,作为一名一辈子为了大陆和平而战的英雄,自然无法放任这一幕幕惨剧的发生,带领着佣兵团的众人深入梁州境内,抗击天翼族的侵略,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拯救这一切。
然而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场战争中内贝尔斯使用的禁忌武器,白磷弹。
它还有一个广为众人所知的名字,爱之女神。
爱之女神带来的不是爱与幸福,而是地狱。
无数的生命如同在地狱中挣扎一般,身上覆盖着永远无法燃尽的火焰凄惨的死去。我的父亲,看到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孤身挡下白磷弹的烧蚀。被烧成焦炭。也看到一个孩子,为了救自己的妹妹,被白磷弹烧下了一只手。更看到无数的家庭因为白磷弹妻离子散甚至无法留下一具全尸!
而内贝尔斯得到了什么?这些全部变成了他肩上闪闪的军功章!
看看吧,这就是大家口中所谓的“英雄”,那些牺牲的百姓就是内贝尔斯口中所言的虚构的为祝融帝国战死的战士!
大家以为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吗?
不!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内贝尔斯不仅仅用梁州百姓的性命成就了他的功勋,而且,一个更大的阴谋就蕴藏在这件事情的始末中。
这件事情,就是我的父亲被北方军方面灭口的原因所在。”
“天啊……白磷大人他……居然是被北方军灭口的。”有人不禁惊呼出声。
“嘘,不要吵,让他继续念下去。”有人在这时依旧处于观望状态。
“一个对大陆有着卓越贡献,深受拥戴的紫水晶级佣兵。居然因为这件事,成为了北方军残暴枪口下的亡魂。
他们想用枪口封住我父亲的嘴,他们成功了,但他们也失败了。
因为他们遇到了我。
我在这里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幕后的黑手恐惧着,诅咒着。希望所有知道这事件始末的人全部死去。然而他们做不到!做不到!
我站在这里的意义,就是要讲出那些让他们恐惧,让他们颤抖的话。
整个梁州事件,就是内贝尔斯与洛兰的军火商们沆瀣一气的一场实验。一场关于白磷弹威力的毁伤实验。一场肮脏的交易。
而这个实验的实验品,就是数十万无辜的梁州百姓。
看到这里,大家还会以为北方军是不敌而退吗?还会以为内贝尔斯是保护梁州百姓的英雄吗?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罢了。什么弹药库殉爆,什么不敌而退都只不过是他为了掩盖真相而精心编织出的假象。
他们不让我说,他们威胁我,他们想让我永远闭嘴。而我非要说出去不可,为了每一个等待家人归来的人,为了全天下期待孩子早日归来的母亲们。我也要说出这一切。如果我不说出这一切,我就是全天下母亲们的公敌。
军队的职责难道不是保家卫国,是守护这片美丽的土地与淳朴善良的百姓吗?
是什么驱使他们拿起屠刀,对自己的百姓下手呢?
这样的军队,凭什么值得我们信任呢?
所以我出现了,我在这里控诉北方军罪恶的一切,就是为了讨个公道,为了梁州数十万冤死的灵魂,为我因为这件事死去的父亲,讨个公道。
所以我在此倡议,法办内贝尔斯,彻底审判北方军!让这群为了利益出卖国家,出卖百姓的畜生在地狱中为了自己的罪恶而永世赎罪!”
白冰读到此处,声泪俱下。投入的情感让一些人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有人开始相信,他真的就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剑圣白磷的儿子,因为那种对父亲的深深思念是做不了假的。
“真是令人发指!还有没有王法了。”有些情绪激动的人已经喊叫起来。
“法办内贝尔斯,还梁州百姓一个公道!”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无数人开始高呼。
“法办内贝尔斯,还梁州百姓一个公道!”
声音硬生生穿透了祝融塔巨大的机械音,传入了皇宫内。
这时,大臣们正在早朝。
“你去看看,是什么声音?”皇帝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赶忙吩咐侍卫。
“禀陛下,有人号称揭开了梁州案的真相,煽动群众在皇宫门口闹事呢。”侍卫连忙回道。
“哦?梁州案嘛……”皇帝突然神秘一笑,“还有这等事,你去,把公告牌上的文章拿进来,念给台下众位爱卿听一听。”皇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吩咐侍卫道。
“遵命。”
而这篇文章,犹如一颗重磅炸弹,震惊了朝野。
要求重查梁州案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汇入祝融塔,带给朝上众臣不小的压力。
“高举。”皇帝吩咐道。
“臣在。”名叫高举的大臣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你出去传朕旨意,就说朕会彻查此案,请诸君稍安勿躁。”
“这……”大理寺丞高举显得有些窘迫,这梁州案已经有些年头了,现在要重查,怕是要大费一番周折。
“去!”皇帝的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
“是……”
与此同时,侍卫开始念起文章来。
念着念着,朝堂上一些人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
“真惨啊……”
“是啊,竟然不知道所谓的爱之女神计划居然是如此惨无人道的实验……”
“这种武器需要被彻底消灭!”有些激进派的大臣发声了。
“用在敌人身上,有何不可?武器无罪,有罪的是扣动扳机的人!”有些军官不同意这种看法。
朝中很快形成了对立的两派,一派主张彻查梁州案,同时销毁白磷弹。一派主张放弃梁州案,单独法办内贝尔斯。而这些人,或多或少跟军方有些瓜葛。
而此时,朝堂上的辩论仍然在激烈地进行中。
“大司马,你可知道此事对军方造成的影响何其恶劣吗?这样下去,百姓如何能够信任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国家,这样的军队,居然里通外国,与洛兰的军火商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这让大陆上的各大势力怎么看我祝融?难道你的意思,若此事不查,是让陛下给洛兰元老院当儿皇帝吗?”一名激进派大臣,御史大夫温庭云发言了,矛头直指大司马统领的兵马司。
“这……我不知,我甚至是今天才知道梁州案的真相竟是如此惨烈。”位列九卿之一的大司马李元昊一时间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你说你是今天才知道。那你们军方的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竟瞒了你这个大司马这么久。别人可以说不知道,难道你能说自己不知道吗?陛下,依臣看来,这李元昊就是在欺上瞒下,应治欺君之罪。”温庭云步步紧逼,当朝质问起大司马来。
“你……”大司马李元昊一时间竟说不上话来。
“这个,温大人可就多虑了。谁都知道,北方军的情报部门是独立于兵马司之外的,大司马不知内情也尚可理解。反倒是温大人,如此急切地要求废除白磷弹到底是何居心。须知,不论如何,白磷弹如今是我军为数不多能对敌空骑团造成有力杀伤的武器之一。因此而废之,岂不是让我国自废武功?须知,无强大之国防便无强大之地位。这样向周边邻国示弱,岂不是让周围诸势力看扁了我祝融,以后是个国家都敢在我国头上吆五喝六?到底是谁里通外国,废我国防,请陛下明察。”另一名支持军方的大臣走上前来,替军方辩护。
“使用这种不人道的武器,本身就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与国防有何关联?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手段对付墨丘利空骑团了吗?这个时候,我们的祝融巨炮又在哪里?我倒是想请大司马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一名反对使用白磷弹的激进派大臣上前进言了。
“须知,梁州事件,证明了白磷弹的使用能有效减少我军伤亡,是保证前线将士生命安全的绝佳武器。应大力发展才是,为何要废?你是将我军将士的命不当命吗?”有些大臣听到这里,不禁开始替军方鸣起不平来。
“试问,军队将士的命是命,难道梁州那数十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军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我再说一遍,是为了保家卫国,一个不能完成这个基本任务的军队。于国于民,是无用的渣滓!”温庭云抓住了那名大臣的逻辑漏洞,犀利反击。
“你说谁是渣滓?!难道我们这些年顶着墨丘利空骑团的空中劣势打这种仗很容易吗?你要不要去战场上试试看?不要在这里放嘴炮。你能活过半天,我提头来见。”一名将领实在看不过那些文臣之间的嘴皮子仗,挺身而出。
“说的就是你们,难道你们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开发新兵器去应对可能来袭的敌人吗?”
温庭云不依不饶。
“难道,白磷弹不是一种新兵器吗?”
有将领抓住了温庭云话中的小辫子,反戈一击。
“你们……真是厚颜无耻!”有支持温庭云的大臣开始冲着军方人士咒骂起来。
“须知,诡辩的本来是你们,我们只是实在看不过眼才反击的。要怪,就怪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胡搅蛮缠吧。”军方的另一名将领回击道。
一时间,朝中两方竟形成了对峙局面,谁也说服不了谁。
“够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皇帝在听完两方的发言之后,厉声喝止了这场即将失控的争论。
“可是陛下,这白磷弹的问题……”温庭云还试图说些什么,被同为御史的一名大臣制止了。
“你们啊,这么多年就是没有一点长进。”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首先说说这白磷弹,不管那位自称白磷之子的人如何渲染白磷弹的不人道性。但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边境这么多年无战事,与白磷弹对墨丘利空骑团形成的战略威慑是分不开的。温爱卿之言朕可以理解,但你也要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没有了白磷弹,洛兰那群鸟人又会如何看待我祝融,又会如何对待我祝融呢?恐怕早就挥师东进了吧。”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将战火重新加于西部边境,比梁州案受害者更多的难民涌入内地。这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你们想过吗?”
“但朕也承认,梁州案是帝国历史上一道难以抹平的伤痕。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要严查此案,以正军心,以平民愤。不然,有些人就忘记了先师开国之时的教诲,开始忘乎所以了。不用朕说,你们也明白朕所指的到底为何。”
“所以,梁州案,必须一查到底。而白磷弹存废问题,不得再议。军队仍需保留一定数量的白磷弹,退朝!”
皇帝下达了最终决策,算是在两派之间取得了暂时的平衡。
而这时远在北地的内贝尔斯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命运,在千里之外的天火城。就已经被一群人决定了,而他最终也成为了军方和言官斗争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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