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踪城没有告诉路小凡的是,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她见过面,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爸爸还没有被人诬陷入狱,妈妈也没有因为忧伤过度而缠绵病榻。暑假全家人心情不错地来到海边度假,然后遇见了在这座滨海城镇里居住其实并不平凡的女孩子,路小凡。
那一天,他照例穿着短裤到沙滩散步,那时的他皮肤还很白,穿着一身同样净色的短袖短裤,看起来就像一个斯斯文文的小男孩。然后,他遇见了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女孩儿。
女孩儿扎着两个马尾辫,脸蛋儿就像一颗红苹果,脸颊两旁的两抹红晕让原本就很可爱的女孩看起来更加俏皮。不过她本人却只是安静的在那里反复重复一个动作,用沙子堆砌出来城堡。
他很好奇地走过去,女孩儿去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用小铲子挖起沙子,然后锲而不舍地把城堡往上砌。
“你这样是不行的。”他忍不住插嘴了一句。换做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不过这里不是学校,不需要那么正襟危坐,事事都顾及形象家世。
“……”女孩儿抬头望了他一眼,嘴巴似乎不服气地撅了起来,继续重复着那样的动作。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就算好不容易用沙子堆砌出来的城堡,只要一阵水浪打过来就会全部化为泡影,简直……就像童话里最后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一样。
看着女孩儿倔强的小脸,沙踪城不知为何态度软了下来。他蹲下身来,并没有说话,只是从另外一边开始用沙子垒东西。
即使有水用来凝结沙子,但是太阳一照射,好不容易堆好的城堡就会因为里面水分尽失而再度瓦解。
不过,路小凡的耐性和坚持从来不输给别人。
即使是在海边,大夏天炎热的日光在头顶照耀,没多久小女孩的身上就开始出汗。但她只是随便的擦拭一下,便又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
沙踪城望了望她,眼底似乎划过什么,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也开始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给你。”小女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她望着诧异的沙踪城,神情似乎别扭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解释道,“用这个,弄水。”
沙踪城面带诧异地望了望她,接着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点了下头说道,“谢谢。”
有了铲子帮忙,沙踪城再堆起城堡来就容易多了。不知过了多久,沙踪城巧手设计出一个城堡,从外形看似乎是白金汉宫,小女孩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跑过来看沙踪城用沙子堆砌城堡,不知不觉竟然专注起来。
男生的力气比女生大,沙踪城的年纪又比路小凡年长,所以堆起来自然要比她方便顺手得多。
过了不知多久,看着已然成型的城堡,路小凡眼底划过一抹不服输,却心服口服地道,“很好看,你真厉害。”
小孩子心思总是单纯的,即使家世背景不同于他人,性格也比一般同龄人较成熟,但沙踪城面对小女孩真心诚意的夸赞,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一时间,原本有些冷漠和疏离的气质淡化了不少,沙踪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明明只是一个小男孩,却让人感觉行为举止非常稳重。
“呐,大哥哥,明天你还来吗?”轻轻扯了扯沙踪城的袖子,路小凡两个马尾辫上下翘动,微红的面颊使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望了望不知何时已到黄昏的天色,沙踪城一瞬间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小女孩,勾唇笑了笑轻声道,“有空的话吧。”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望着沙踪城兴高采烈地叫道,“……太好了!”
“呵呵。”沙踪城看着手舞足蹈的小女孩,一时间也被这种单纯的愉快所感染,唇边的笑意真心也深浓了许多。
然后次日,沙踪城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来到海边,似乎是“无意中”散步散到了路小凡身边,接着再一次做起来被同学知道,百分之百绝对会耻笑他的活动,用沙子堆砌城堡。
“我叫路小凡,大哥哥叫我小凡就可以了。你叫什么?”小时候的路小凡还是个开朗的孩子,她在两人第二次一起堆城堡的那天,主动告知了沙踪城自己的姓名,并且满怀好奇和期待地询问他。
“沙踪城,我叫沙踪城。”看着小女孩脸上沾着的泥土,沙踪城轻笑了下,伸出手帮她拿掉。
“啊……”路小凡因沙踪城的动作一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完全遗忘了这件事,继续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沙踪城,用沙子堆砌的城堡吗?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啊!”
闻言,沙踪城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良久,勾起唇角扑哧笑出声。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一个七岁,一个八岁,但在他看来,小凡真的就像孩子一样。不过,很可爱就是了。
连沙踪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看着路小凡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或许,一切早有注定。
第二日,第三日……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在半个月即将结束的那天,沙踪城一边满头大汗却酣畅淋漓的堆砌着用沙子做的城堡,一边好奇的问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用沙子堆砌城堡?不知道这样做几乎相当于无用功吗?白费力气……”
还很小的路小凡不知道无用功是什么,但她听懂了白费力气这个说法。红扑扑的小脸仰起来,她一脸不服输地凝望着沙踪城,一字一句异常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但我总有一天,会建造出一栋属于我的真正的城堡的!”
“为什么?”沙踪城讶异地望着小女孩,脸上全是不理解的神色。城堡,果然是还在做梦的小女孩吗?
仿佛看出了沙踪城的意思,路小凡的脸颊红了红,有些气恼地甩出小铲子,站起身气呼呼地跺了跺脚,抬起头盯着沙踪城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总有一天会亲手建造一座城堡的!”不是童话,也不是幻想,只是……既然那么多美好的故事都发生在城堡里,所有城堡里住着的王子和公主还有人们都是那么的幸福,那么……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建造出属于自己的城堡,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幸福了?
只有暑假和寒假偶尔才会跟父母住上一段的路小凡,小时候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家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她,一起住在一起,不要分开,幸幸福福的。
看到小女孩脸上的失落,沙踪城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提出邀请她去自己家玩,“我家的别墅就在前面不远处,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别墅?那种超豪华的那种吗?!”才七岁的小女孩会用的形容词并不多,不过那闪亮的双眸足以令沙踪城感觉到路小凡的愉悦。
“嗯,还算……比较豪华吧。”对比了一下自家的别墅,沙踪城口气不太确定地说道。
“那……那就赶紧去吧!”手里还提着桶和铲子,路小凡眼神明亮地用小手拉住沙踪城的衣服,兴致高昂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过去的样子。
见状,沙踪城好笑地弯下腰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不用慌,你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我想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因为……小凡是这么的可爱啊。
“不要……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脸蛋儿一下子涨得通红,因为沙踪城的动作而触到痛处的路小凡,当下冲着自己喜欢的大哥哥张牙舞爪起来。
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摸摸她抱抱她啊,真是的!哼……
“呵呵。”沙踪城轻声笑笑,不在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对于路小凡的话,似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路小凡的头发很软,摸起来非常舒服,有过一次感受之后,他突然觉得……他恋上那种手感了。
或许……不止是手感吧。目光凝视着小女孩的背影,沙踪城的眸光愈发幽邃起来。
小女孩走路时双马尾一翘一翘的,圆圆的脸蛋儿就像红苹果一样可爱,水汪汪清澈而干净的大眼睛,每当谈起梦想时就会有坚定不服输的眼神,每天在沙滩上堆砌城堡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样子,让他觉得,路小凡真是个神奇的女孩,虽然年龄比他还小一些,却有许多值得让他学习的地方。
比方说那直白不拐弯的说话方式,比方说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比方说那……笑起来完全真心的可爱笑脸。
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父母的期待,也不是为了所谓面子,沙踪城主动开始考虑起自己的未来。
他爸爸是建筑公司的董事长,在整个S城甚至是全国都很有名气,从小就被教育着要高人一等,凡事都必须追求完美,做到尽善尽美,身为沙家的独生子,他日后肯定要接管自家公司的,但那只是父母和家族为他安排的道路,并不是他自己主动争取的,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选择的路……
“大哥哥,你怎么还不走啊?”望着愣在原地不动的沙踪城,路小凡有些着急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啊……嗯,我们这就走。”因为路小凡的动作回过神来,沙踪城好笑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手牵着路小凡往自己家走去。(未完待续)